沈璃拨弄着案头的檀木佛珠,每一颗都被盘得透亮。
前世母亲断气前塞给她这串珠子时,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记忆里:"当年你祖父走南闯北,用半船瓷器换了大楚遗族的商路图,藏在佛珠里。"此刻她终于明白,那些泛黄的绢帛上,除了商路,还有"复国血脉"这样的字眼——原来沈家被构陷通敌的罪名,不过是林晚卿要掩盖自己才是大楚余孽的幌子。
"要的就是匿名。"她指尖叩了叩信匣,"御史台那帮老大人最恨结党营私,见着太子妃和前朝余孽挂钩,比见着金子还眼热。"
小桃咬了咬唇,将信匣塞进青布包袱里:"奴婢这就去。"
"等等。"沈璃叫住她,从妆奁里取出半块碎银,"走后门,雇辆带棚的骡车。"她望着小桃跑远的背影,耳尖被晨风刮得发红,"东宫的暗卫盯着沈家呢,莫要露了行迹。"
辰时二刻,御史台值房的青砖地上落了层薄灰。
左都御史李大人刚掀开门帘,就见案头多了个素色信匣。
他捻着花白胡须掀开盖子,密信上"复国宝藏太子妃血脉"的字迹刺得他瞳孔骤缩,茶盏"当啷"掉在地上,溅湿了半幅官服。
"快!
备轿!"他扯着嗓子喊,官靴踩得廊下砖缝里的青苔直响,"去御书房!"
御书房的蟠龙柱投下阴影,皇帝萧承煜捏着密信的指节泛白。
信纸上的墨迹还带着墨香,显然是刚誊抄的。
他望着窗外正在修剪松枝的小太监,突然开口:"昨日户部说北境商队的账查不下去,你说,是不是有人在遮着?"
站在一旁的大太监王福子打了个寒颤,缩着脖子不敢接话。
皇帝将信拍在案上,信角卷起,露出"百年棋局"四个字:"传太子,即刻入宫。"
太子萧承璟跨进御书房时,靴底还沾着太子府的青苔。
他望着父亲阴沉着的脸,喉结动了动:"儿臣参见父皇。"
"坐下。"皇帝指了指下首的木凳,声音像浸在冰水里,"你可知你身边藏着什么?"
萧承璟的脊背瞬间绷直。
他想起昨日沈璃故意在醉月楼戴出血玉簪,想起林晚卿妆匣里那块泛着血光的残玉,突然明白过来——原来沈璃要的不是他的注意,是林晚卿的破绽。
"儿臣...不知。"他硬着头皮开口。
皇帝将密信甩过去,信笺"啪"地落在他膝头:"太子妃是大楚余孽的血脉,你也不知?"
萧承璟的指尖在信纸上发抖。
大楚是太祖皇帝亲手覆灭的前朝,任何与大楚余孽勾连的罪名,都够太子妃掉脑袋。
他突然想起林晚卿总说"前世"如何如何,原以为是疯话,现在看来...
"儿臣...被蒙蔽了。"他猛地起身跪下,额头抵着金砖,"儿臣这就回去查!"
皇帝望着他颤抖的后背,目光冷得像腊月的雪:"去罢。"
未时三刻,太子府的朱漆大门"吱呀"一声开了。
萧承璟踩着满地飘落的桃花瓣往主殿走,衣摆扫过廊下的青瓷花盆,几片残红掉进盆里,像溅上的血。
林晚卿正坐在妆台前描眉,镜中映见他黑沉的脸色,手一抖,眉笔戳在眼皮上:"殿下这是...怎么了?"
萧承璟"哐当"踹翻脚边的绣墩,吓得小荷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:"你究竟是谁?"
林晚卿站起身,绣鞋碾过碎瓷片:"殿下何出此言?
我是林侍郎的嫡女,是你的太子妃啊。"
"大楚余孽的血脉,也是你的身份?"萧承璟从袖中抖出密信,"你太奶奶的手书,说等血脉觉醒的人来寻复国宝藏——你当我是傻子?"
林晚卿的脸"唰"地白了。
她想起昨夜被烧的半封密信,想起沈璃那支和她残玉纹路相似的血玉簪,突然明白过来:"是沈璃...她算计我!"
"你当我是你的棋子?"萧承璟逼近她,"北境的账是你在管,暗卫是你在调,连父皇要查账都是你捅的漏子——你拿我当复国的梯子!"
林晚卿后退两步撞在妆台上,胭脂盒骨碌碌滚到地上。
她望着萧承璟眼里的嫌恶,突然笑了,眼泪却大颗大颗掉下来:"你以为我想?
我穿越到这个鬼地方,无依无靠,只能抓着你...你说过会护着我的!"
"够了!"萧承璟甩袖转身,"从今日起,你禁足在殿里,没有我的命令,不许出门!"
殿外的影壁后,沈璃扶着墙慢慢站直。
她听见林晚卿压抑的啜泣声透过雕花窗棂渗出来,像一把钝刀在割绸缎。
血玉簪硌得她腕骨生疼,她摸了摸发间的玉簪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——东宫的墙,终于裂了道缝。
深夜,林晚卿跪在寝殿的青砖上。
烛火被风刮得忽明忽暗,映得她脸上的泪痕像两道伤疤。
她攥着那块残玉,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:"你骗我...你说会爱我一生一世的..."
窗外突然响起炸雷,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。
林晚卿望着案头那半封被烧剩的密信,突然明白过来:沈璃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让她和太子一条心。
她的每一步,都是为了让东宫的天,彻底塌下来。
沈璃站在沈家绣坊的顶楼,望着太子府方向翻涌的乌云。
她摸出母亲留下的檀木佛珠,轻轻一掰,半颗佛珠里掉出片泛黄的绢帛——上面赫然画着大楚藏宝图的全貌,和林晚卿残玉上的纹路严丝合缝。
"沈家的血,该用东宫的血来偿了。"她将绢帛收进袖中,望着天际划过的闪电,轻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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