熟悉的小镇街道，熟悉的青石板路，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那股熟悉的、夹杂着草药和炊烟的气息。
林翊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，有些恍惚。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，依旧是那个奔波于山野的少年模样。身上的衣服，也变回了离开青溪镇时穿的那件半旧的粗布衫。
“林翊！发什么呆呢？今天的草药采够了吗？”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。
林翊抬头望去，只见隔壁的张铁匠正扛着锤子，笑着朝他打招呼。
“快了，张大叔。”林翊下意识地回应。
“那你可得快点！听说镇东头的王员外家又在找茬了，你那个对头王虎，正带人满街找你呢！”张铁匠好心地提醒了一句，便扛着锤子走远了。
王虎……
林翊眼神微凝。
这一切，都太真实了。真实得让他几乎要以为，之前经历的一切——奇石、玉佩、悍匪、黑石镇、云台城、测灵柱上的紫电……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大梦。
但，胸口那份温热感，以及识海中那点初生的精神核心，却清晰地提醒着他，这一切并非梦境。
这里，是幻境。
是那所谓的“幻心路”。
考验，已经开始了。
他没有慌乱，也没有立刻试图去“破阵”。他记得白执事的话：勘破虚妄，守住本心。
他开始像往常一样，沿着街道慢慢走着。
路过熟悉的药铺，老板正在柜台后打盹。路过教书先生的小院，里面似乎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。
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青溪镇，一模一样。
“林翊！你给我站住！”
一声嚣张的叫喊，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前方，王虎带着几个跟班，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去路。和记忆中一样，王虎脸上带着淤青，显然是之前在坊市冲突时留下的。
“小子，上次让你侥幸跑了！今天看你还往哪儿逃！”王虎恶狠狠地说道，“听说你小子最近神神秘秘的，是不是在山里得了什么好东西？乖乖交出来，不然，打断你的腿！”
身后的跟班也摩拳擦掌，狞笑着围了上来。
若是以前的林翊，面对这种情况，多半会选择暂避锋芒，或者用言语周旋，寻找脱身的机会。
但现在……
林翊看着眼前这几个虚幻的人影，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。
他缓缓抬起手。
体内那股已经壮大不少的雷属性气感，蠢蠢欲动。他甚至能感觉到，只要自己念头一动，就能引动一丝微弱的电弧。
杀掉他们？
轻而易举。
以他现在的实力，哪怕只是刚刚进入凝神期，对付这几个凡人，也如同捏死蚂蚁一般简单。
只要杀了他们，就能出一口恶气，也能解决眼前的麻烦。
这个念头，一闪而过。
但林翊，并没有动手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虎，忽然开口问道：“王虎，你可知《论语》有云：‘己所不欲，勿施于人’？”
王虎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料到林翊会说这个，随即恼羞成怒：“少他妈跟我掉书袋，给我上！”
几个跟班吆喝着冲了上来。
林翊没有躲闪，也没有反击。
他只是站在原地，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。
他的心中，一片清明。
这些人，是假的。是幻境根据他记忆深处的执念和经历，投射出来的虚影。
他曾经痛恨王虎的欺凌，渴望拥有力量反抗。这种“渴望”，或许就是幻境试图引诱他沉沦的陷阱。
如果他在这里动手，沉浸在复仇和力量的快感中，或许就会迷失本心，困于幻境。
“应而不藏……”林翊心中默念。
面对冲上来的拳脚棍棒，他只是微微侧身，脚步奇异地一错。
如同穿花蝴蝶，又似风中摆柳。
那些攻击，看似凶猛，却都擦着他的衣角而过，连他一片衣衫都没有碰到。
这并非什么高深的步法，而是他突破到凝神期后，精神力提升，对自身和周围环境的感知、预判、控制能力都大大增强的体现。
他能清晰地“看到”每一个攻击的轨迹，每一个微小的动作，自然能轻易避开。
几个跟班扑了个空，差点撞在一起。
王虎看得目瞪口呆。
“废物！都给我上！”他气急败坏地吼道。
林翊依旧不还手，只是如同闲庭信步般，在几人的围攻下游走、闪避。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，越来越写意。
他甚至有闲暇开口：“《道德经》说：‘上善若水。水善利万物而不争，处众人之所恶，故几于道。’争勇斗狠，并非大道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那几个跟班的动作，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，眼神中露出了迷茫。
王虎更是如遭雷击！
他感觉眼前的林翊，变得无比陌生，无比……高深莫测。那份从容淡定，那份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，让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谁？！”王虎惊恐地后退了一步。
林翊停下脚步，看着他，微微一笑：“我还是林翊。只是，不再是过去的林翊了。”
话音落下。
眼前的景象，如同破碎的镜子般，开始出现裂痕。
王虎、跟班、街道、房屋……一切都在扭曲、模糊、消散。
幻境，破了！
并非他强行打破，而是他守住了本心，没有被愤怒、复仇和力量所迷惑，幻境自然无法再困住他。
黑暗再次袭来。
但这一次，黑暗并未持续太久。
前方，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亮，仿佛是出口。
林翊毫不犹豫，迈步走了过去。
穿过光亮，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。
不再是青溪镇。
而是一片……尸山血海。
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，残肢断臂堆积如山，无数双死不瞑目的眼睛，空洞地望着天空。
而在尸山之上，一个身影，正背对着他，独立风中。
那是……?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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