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青园社区卫生中心褪色的蓝色窗帘，在瓷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王处的助理捏紧名单的手微微颤抖，面前坐着的张大爷儿媳正端着保温杯，杯口飘出的茉莉花茶香与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，钻进他的鼻腔。
“您婆婆总说社区医院好，具体好在哪些方面呢？”助理的笔尖悬在记录本上，目光扫过对方耳后别着的珍珠发卡——这与昨夜沈清欢塞给林昭的“回答模板”中提到的“居民习惯用生活细节来佐证”如出一辙。
“就说上周三吧，我妈说头晕，李大夫下午三点刚看完门诊，听说她在家躺着，就背着药箱去了。”张婶的手指点着茶几上的血压计，“您看这台机器，是社区医院上个月刚发的，护士每周三都会来教我们怎么用。以前去市医院，挂号排队两小时，检查半小时，现在下楼走五分钟就到了——”她忽然停住，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笑着说，“对了，药费单子我都留着呢，您要是需要，我去拿给您？”
助理的后槽牙咬得生疼。
他清楚地记得昨夜王处拍着桌子说“这些老头老太太嘴最不严，随便吓唬一下肯定会露馅”，可眼前这位张婶连停顿的节奏都像经过精心校准的钟表一样精准。
他抬头时，正好看见林昭站在卫生中心门口，白色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，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，正冲他微微点头。
“王助理，需要我帮忙联系其他居民吗？”林昭的声音温和，就像一杯凉白开，“张婶家的情况我很熟悉，她婆婆每月的药费从五百八十元降到了一百三十元，这账我帮着算过七次。”
助理的喉结动了动，突然听到兜里的手机震动。
是王处发来的消息：“社区护士站的台账对得上，药房的出入库记录也没问题。”他紧紧攥着名单，指甲在纸背压出了月牙印——这与他们昨夜推演的“居民被收买、数据造假”情况完全不符。
林昭转身时，西装内袋里的系统光屏悄然亮起。
【试点争议升级】的推演进度条刚跳到97%，下方滚动着一行小字：“督查组21项预设问题已全部覆盖，居民回答的一致性为99.2%。”他摸了摸口袋里父亲的旧笔记本，纸页边缘的毛边蹭着手指肚，就像二十年前父亲教他整理文件时，用砂纸打磨卷宗的触感。
“小林！”
张局长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。
这位市规划局的负责人平时最注重体面，此刻领带歪在锁骨处，公文包的拉链都没拉好，露出半张“省级医改示范点”的红头文件角。
“省卫健委那边松口了！”张局长喘着粗气，把文件拍在林昭怀里，“但他们需要扩展数据——城区、城乡结合部、偏远乡镇的适配模型，三天内要交！”
林昭的指尖在文件上轻轻一敲，系统光屏瞬间切换到【政策推演】界面。
三种模型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飞速旋转：人口密集区的“网格化配药点”、城乡结合部的“流动医疗车 + 村医培训”、偏远乡镇的“远程诊疗 + 中药代煎”，每个节点都跳出红色标注的“风险点”和“应对方案”。
“张局，您看这个。”他调出动态模拟图，“城区模型把社区便利店改造成临时取药点，能节省40%的配送时间；乡镇模型里，我联系了中医药大学的专家，他们愿意提供免费培训——”
“叮。”
办公室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林昭接起电话，是李主任的声音，压得很低：“有人在联系市三院和中医院的老周，说要‘提供试点负面影响的证词’。”
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一片，打在窗玻璃上。
林昭望着系统【人性图谱】模块里跳动的几个名字：市三院药剂科主任刘建国，嗜酒，儿子在国外读医学院；中医院副院长周明远，妻子的理疗馆上个月刚被市场监管局查过。
“陈秘书。”他按下内线，“让技术科把所有外部来电录音，重点监控这几个号码。”他报出一串数字，“截到异常联络就截图，连时间戳一起发到我邮箱。”
傍晚六点，区政府第三会议室的投影仪亮起时，二十几位医院负责人正盯着屏幕上的动态图表。
蓝色曲线代表试点前的药品浪费率，红色曲线是试点后的资源利用率——前者像一座陡峭的山峰，后者却平滑得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。
“刘主任，市三院去年过期的降压药有17箱。”林昭的目光扫过人群，停在角落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身上，“试点后，我们根据社区用药量动态调配，您库里的过期药品……应该只剩半箱了吧？”
刘建国的脸一下子红了。
他想起上周四晚上，有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：“帮我们说试点导致药品断供，给你儿子汇十万元学费。”可此刻屏幕上的数字像一把锋利的刀，戳破了所有的侥幸——那些被他锁在仓库最里面的过期药箱，封条上的日期明明是上个月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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