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青阳区老旧社区的防盗网，在林昭肩头割出细碎的金斑。
他捏着小刘给的地址，站在302室门前时，听见门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——像破风箱拉过锈死的齿轮。
“林科员？”门开的瞬间，老刘媳妇眼眶红得像浸了血，她攥着皱巴巴的病号服袖口，“快进来，老周烧得说胡话呢。”
客厅墙皮脱落的角落，老刘蜷在一张褪色的藤椅里。
林昭刚靠近，就被混着药味的霉气呛得眯眼。
老人额角敷着半干的毛巾，枯瘦的手攥着枕头边的CT报告，指节因用力泛白：“林……小林，我这肺纤维化拖不得，市一院说床位排到下个月……可我这两天喘气都带血沫子……”
他剧烈咳嗽起来，病号服领口渗出暗红。
林昭蹲下身，瞥见报告上“双肺弥漫性网格影”的诊断，喉咙突然发紧——这和父亲临终前的症状太像了。
那时他挤在走廊加床上，听护士说“专家号要等三个月”，最后连止痛药都没能按时打上。
“叔，您别急。”林昭按住老刘手背，触感像摸过晒透的枯枝，“我先看看最近社区还有多少类似情况。”他掏出笔记本，刚要记录，里屋突然传来抽噎声。
扎着马尾的姑娘冲出来，脸上的泪痕还挂着，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诊断书：“我是隔壁小张！我妈上个月突发脑梗，跑了三家医院都说没床位，最后在社区卫生所输了半瓶甘露醇人就不行了……现在走路都得扶墙！”她把诊断书拍在茶几上，“上面写着‘最佳救治时间4.5小时’，可我们连个推床都找不着！”
林昭的指尖划过诊断书上的时间戳——从发病到送医用了1小时20分，后面却跟着社区卫生所的接诊记录：“无静脉溶栓条件，建议转院”。
他抬头时，小张的眼泪砸在诊断书上，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迹：“我们不是不想花钱，是根本没地方花！”
这句话像根细针，猛地扎进林昭心口。
他想起昨夜系统刚奖励的人脉权限，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“基层医疗调研笔记”——二十年前，老林作为街道办主任，就写过“卫生所设备十年未更新”的批注。
“小张，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。”林昭翻开笔记本，钢笔尖悬在纸面，“社区里有多少人排不上大医院床位？基层卫生所最近三个月拒收了多少急诊？”
老刘媳妇翻出个皱巴巴的塑料文件夹，里面全是手写的求助记录：“从上个月开始，我帮十多家跑过医院。有个孕妇要剖腹产，在走廊等了六个小时；还有老张头摔断腿，卫生所说X光机坏了，让去市三院……结果到了那又说骨科床位满员。”
林昭的笔尖在“基层卫生院设备老旧”“大医院床位分配不透明”两个词下画了重重的线。
他摸出手机，系统界面的蓝光映在眼底。
输入“医疗资源分配”的瞬间，光屏上跳出三行猩红大字：
【推演模型一（现行制度）：大医院床位70%用于常规收治，30%预留“特殊通道”，基层卫生院设备达标率仅42%】
【推演模型二（优化分配）：将大医院20%预留床位划归基层转诊，基层设备升级后可分流40%轻症患者】
【推演模型三（利益干预）：“特殊通道”存在非医疗因素优先收治，年涉及金额约1200万】
系统提示音响起时，林昭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他想起学区房案里李明杰的“阳光助学”，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“医疗设备采购合同”复印件——那上面的供应商，和李明杰案里周总的建材公司，竟盖着同个财务章。
“苏律师，方便现在见个面吗？”林昭拨通电话时，窗外的梧桐叶正扑簌簌打在玻璃上，“我需要查近几年医疗类纠纷的结案报告，尤其是涉及床位分配的。”
苏绾的办公室飘着若有若无的香奈儿五号香水味。
她穿着酒红色套装，发梢卷成慵懒的波浪，指尖夹着支细烟：“林科员倒是会挑时候。”但接过林昭递来的笔记本时，她的眼尾挑了挑——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二十七个未住院案例，每个名字旁都标着“基层转诊”“急诊拒收”“VIP病房”。
“这类案子我接过七个。”苏绾翻资料的动作突然顿住，指甲在某页复印件上敲了敲，“去年有个老人心梗，家属交了五万押金，结果被安排在走廊；转头有个穿定制西装的，交了十万，直接住进特需病房。”她抬眼时，瞳孔里映着林昭紧绷的下颌线，“但最后都以‘医疗资源紧张’结案，原告连病历都调不全。”
林昭的拇指摩挲着笔记本边缘——那是父亲用了二十年的老物件，封皮磨得发亮。
他想起系统推演里的“1200万”，想起老刘咳出血沫的手背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：“所以更要挖。”
离开律所时，暮色已经漫上云州的天际线。
林昭走到地铁站口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
匿名短信的对话框跳出来，只有七个字：“别碰这块蛋糕。”
他站在路灯下，看着短信发送时间——正好是苏绾翻到那份特需病房案例的时候。
系统界面适时弹出“人性图谱”，虽然查不到发送者信息，但关键词分析里，“威胁”“利益相关”“医疗”三个词正闪着刺目的红光。
林昭低头笑了一声，指节在手机屏上敲出一行字：“基层医院床位缺口”。
系统蓝光笼罩着他的侧脸，将影子拉得老长，投在地铁站口“云州医疗”的公益广告上——广告里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微笑着，背景是整洁明亮的病房。
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。
他以为又是威胁短信，却见系统提示框跳出新消息：“检测到关联人物‘陈默’（云州医科大学法律顾问）上传医疗设备采购合同扫描件，是否接收？”
林昭的手指悬在“接收”键上，远处传来地铁进站的轰鸣。
他望着广告里医生的微笑，突然想起老刘咳红的病号服，想起小张哭花的诊断书，最终按下了确认键。
夜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，系统光屏上，“医疗资源改革”的任务图标正缓缓亮起幽蓝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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