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的手指在系统光屏的输入框上悬了三秒。
办公室的白炽灯在光屏上投下冷白的光斑，将他眼下的青影拉得细长。
昨夜与陈总在老茶馆的对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——那个握惯了图纸的男人，把茶水泼在分析报告上时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像块被揉皱的老树皮。
此刻他盯着"招标违规、资金回流、关联企业"这行字，喉结动了动，最终按下确认键。
系统光屏突然剧烈震颤，蓝色数据流如被搅动的深潭，原本规整的字符碎成星子，又在半空中重新排列组合。
林昭下意识凑近，看见三行泛着银光的处理路径从数据流中浮起：第一条标着"内部约谈"，末尾跟着红色感叹号；第二条是"商业调查函"，预测后果里有"证据链断裂"的警示；第三条最下方，推荐指数五颗星亮了四颗，备注栏跳出"可触发副科权限'跨部门协作'"。
他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父亲留下的笔记本里夹着张老照片，照片上年轻的父亲在区政府门口举着"廉洁为公"的标语牌——那时的他大概想不到，二十年后儿子要靠这样的系统，才能把"公平"两个字抠出来。
林昭指尖摩挲着办公桌边缘的木刺，这是他上周整理档案时被划的，现在结了层薄痂，触感像块微型的老茧。
"就第三条。"他对着光屏轻声说，声音撞在空荡的办公室里，惊得窗边的绿萝晃了晃叶子。
清晨的区办大楼还浸在薄雾里，林昭抱着一摞文件穿过走廊时，听见背后传来细碎的议论："小林今天拿的什么？" "好像是新能源项目的核查通知......"他脚步没停，余光瞥见宣传部的小王从茶水间探出头，眼镜片上蒙着层热气。
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，审计局的王科长正端着搪瓷杯吹凉白开，见是他，抬了抬下巴："小林，不是说今天讨论社区绿化？"
"临时调整议程。"林昭把文件分发给圆桌上的七个人，封皮上"新能源项目资金使用专项核查"几个字被压得极重，"根据《云州市政府投资项目管理办法》第三章第十二条，区办有权联合审计、财政、纪检三方，对重大民生项目开展突击核查。"
财政局长老周翻文件的手顿住了。
他抬头时，林昭正垂着眼翻自己那份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——这孩子以前见了领导总爱缩脖子，今天倒像换了个人。
"流程没问题。"纪检组的吴姐推了推眼镜，她的钢笔尖在"联合签章"处点了点，"我签。"
老周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。
林昭余光扫到他耳尖泛红，想起系统"人性图谱"里标注的：周明远，财政局长，妻弟经营建材公司，与新能源项目中标方有过三次宴请记录。
此刻对方喉结动了动，最终还是抓起笔："走程序的事，我配合。"
消息传到李明杰办公室时，这位分管经贸的副区长正往保温杯里泡枸杞。
他捏着秘书送来的核查通知，指节把纸边压出褶皱。"跨部门？"他冷笑一声，刚要摔杯子，手机突然震动——是中标企业的陈董发来的语音："李区长，审计局的人已经进驻财务部了......"
林昭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，看着楼下停着的审计局车辆，玻璃反光里，他看见自己嘴角微微翘了翘。
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："跨部门协作权限已激活。"
下午三点，明远集团的法务室。
陆明鸢穿着酒红色西装裙倚在门框上，指尖转着车钥匙："李律师，林昭要的账本在202档案室，第三排第二个铁皮柜。"
李律师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，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过光："二小姐，您这是要我当侦探？"
"当猎人。"陆明鸢的高跟鞋敲着地面走向电梯，"把那些见不得光的狐狸，全给我揪出来。"
档案室的日光灯嗡嗡作响。
李律师的白衬衫袖管卷到小臂，指尖快速划过账本页码，在某一页突然顿住。
她抽出一张银行回单，上面"恒通新能源→云盛贸易→恒通新能源"的转账记录像条毒蛇，在纸上吐着信子。
"林科员。"她拨通电话时，窗外的梧桐叶正扑在玻璃上，"这笔钱转了三手，最后回到原账户，备注是'技术咨询费'——可云盛贸易的经营范围里，根本没有技术咨询。"
林昭正在张主任办公室。
这位宣传部负责人正对着电脑看今日要闻，听见电话内容，鼠标"咔嗒"一声按停了滚动的新闻条。
"张主任。"林昭把审计局刚发来的疑点清单推过去，"如果《云州时报》能做个专题追踪，公众对政府的信任度能提升37%——系统推演的结果。"
张主任的手指在清单上敲了两下。
他记得三个月前，这个总被领导骂"死脑筋"的小科员，蹲在暴雨里帮拆迁户搬老榆木柜子，浑身湿透还笑着说"这柜子有年头了，得小心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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