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盯着手机屏幕上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提示条，指节在桌沿轻轻叩了三下。
凌晨三点的区政府办公室里，空调的嗡嗡声盖不住他心跳的声音——张律师的回复，将是这盘棋的关键落子。
“叮。”
微信提示音像根银针刺破寂静。
张律师的消息简短：“半小时后，老地方。”
老地方是云州剧院后巷的茶餐厅，凌晨四点仍亮着暖黄的灯。
林昭把车停在拐角，隔着玻璃窗看见张律师正用钢笔在便签纸上书写，黑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珍珠链，这是她习惯的“思考标记”。
“你要的‘合规审查’。”他把手机推过去，屏幕上是截取的三笔境外转账截图，“就说市里正在抽查重点企业税务，让他们主动配合。”
张律师的笔尖顿住，抬眼时眉峰微挑：“林科员这是要引蛇出洞？”她指尖划过转账时间，“三笔都卡在青华路拆迁补偿款到账后三天——陈总胆子够大。”
“够大才会慌。”林昭摸出烟盒又放下，“他要是不慌，怎么会急着清理旧账？”
张律师把手机倒扣在桌面，珍珠链随着动作轻响：“我下午就去云盛贸易，就说律所要做年度风险评估。”她忽然笑了，“对了，苏大律师让我带句话——‘别玩太险’。”
林昭没接话，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珍珠上。
那串珠子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，像极了李会计照片里女儿戴的银镯子。
上午十点，云盛贸易总经理办公室。
陈总捏着张律师递来的《税务合规提醒函》，指节捏得发白。
他身后的落地窗映出他扭曲的脸——上个月刚换的进口窗帘挡不住穿堂风，文件页角哗哗翻卷，像极了去年冬天拆迁户堵门时的吵闹声。
“李会计！”他突然吼了一嗓子，震得桌上的紫砂壶跳了跳，“马上把近三年的往来账册搬过来！”
外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李会计推开门时，手里的文件夹抖得厉害，浅灰色套装的第二颗纽扣没扣，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——她今早五点就被电话叫起来，女儿从澳洲发来的视频还卡在“妈妈我想你”的画面。
“陈总，这些账……”她喉咙发紧，“都是按您说的，每笔都分了三个账户走。”
“分个屁！”陈总抄起镇纸砸在桌上，檀木镇纸撞出闷响，“张律师说市里要查！你当他们是瞎子？澳洲那几栋别墅的钱，当纪委查不出来？”他突然压低声音，凑近李会计耳畔，“今晚十二点前，把2019年以前的账册全烧了——烧不干净，你女儿的学费，我可不管了。”
李会计的脸瞬间煞白。
她想起昨晚在机场拍的照片，女儿抱着小熊冲她笑，照片背面的铅笔字还带着她手汗的潮气：“妈妈做的最后一件错事。”
“陈总，那些账……”她指甲掐进掌心，“有备份。”
“备份？”陈总的瞳孔骤缩，“谁的备份？”
“我。”李会计后退半步，后腰抵在冰凉的文件柜上，“您说过，万一出事……”
“蠢货！”陈总的巴掌差点扇在她脸上，又硬生生收住，“现在就去财务部，把所有原始凭证都带回来——你亲自盯着烧。”他抓起车钥匙往门外走，“我去见张律师，你要是敢耍花样……”
门“砰”地撞上，震得墙上的“诚信经营”锦旗晃了晃。
李会计望着陈总消失的背影，忽然蹲下来翻自己的帆布包。
夹层里的U盘硌着她的手指，那是昨晚趁清洁工不注意塞进花盆的——里面存着所有境外账户的流水，还有她用女儿生日加密的备注：“如果我出事，请交给沈小姐。”
下午两点，区政府档案室。
林昭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系统的“危机预警”提示：云盛贸易财务室监控显示，李会计正将一箱文件搬上陈总的商务车。
他迅速调出系统生成的企业动态图，红色标记的“销毁风险”在“2019年账册”位置疯狂闪烁。
“清欢，”他拨通沈清欢的电话，声音压得很低，“让你在银行的朋友现在去调云盛贸易的原始凭证副本——陈总今晚要烧账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：“我马上联系王经理，他说银行保存的电子凭证能追溯到五年前。”沈清欢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稳妥，“需要我现在去邮局取李会计的快递吗？她今早给我发了取件码。”
林昭的手指在系统光屏上划过，“资金流向”模块正显示着十三根交错的红线。
他盯着屏幕里“开发区项目审批”的时间节点，突然顿住——三笔“土地溢价分成”的到账日，正好是青阳区开发区规划公示的前一天。
“先取快递。”他喉结动了动，“可能有我们要的东西。”
傍晚六点，沈清欢的公寓。
快递盒是用旧报纸包的，边角磨得起了毛。
林昭撕开胶带时，一张照片飘出来——是李会计和女儿在机场的合影，女孩的校服领口沾着番茄酱，和他电脑里的那张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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