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幕在警灯前被撕成碎银。
林昭坐在警用面包车里，指节抵着车窗，能清晰摸到玻璃上的凉意——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夜雨，带着股透骨的湿冷。
副驾上李警官的对讲机滋滋响着，传来各组警员的确认声："三组到位四组封锁后门"。
"小林，后悔跟来吗？"李警官突然转头，帽檐下的目光像淬了钢。
他腰间的配枪在颠簸中撞上车门，发出轻响。
林昭摸了摸西装内袋——父亲的老笔记本还在，封皮边缘被他摸得发毛。"赵五昨晚联系旧仓库房东时，说'该清的账得清干净'。"他声音平稳，可指尖在膝盖上敲出极轻的节奏，"小王他们等了三十七个月，我多等一分钟，那些工资单上的数字就多晕开一圈水痕。"
李警官没接话，只是把车速又提了两档。
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，远处废弃的化肥厂轮廓渐渐清晰——那是赵五最后出现的信号源。
"行动！"对讲机里传来指令。
林昭跟着李警官冲下车时，雨丝直接灌进领口。
他看见老刘带着两个辅警从侧门包抄，橡胶鞋底在泥地上碾出滋滋的声响。
仓库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，李警官反手抽出警棍，"当"的一声砸在锁芯上。
金属断裂的脆响惊得林昭耳膜发颤，他跟着冲进仓库的瞬间，正撞见赵五举着煤油灯往纸堆上扔。
"操！"赵五的脸在火光里扭曲成青灰色，他抄起旁边的铁铲要砸，却被从背后扑来的老刘死死压在地上。
纸堆里的火焰刚蹿起半人高，就被李警官用战术靴踩灭，火星子溅在林昭裤腿上，烫得他一缩腿。
"都别动！"李警官扯开嗓门，警徽在胸前闪得刺眼。
林昭蹲下身，看着被踩扁的纸堆——最上面一张还剩半页没烧，隐约能看见"7月12日，青阳重工车间外"的字样，墨迹被火烤得发焦，像道狰狞的伤疤。
老刘从墙角的破木箱里翻出个铁盒，掀开时"哗啦"掉出一堆对讲机和录音笔。"这玩意儿够他们喝一壶的。"他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雨水，又猫腰钻进堆着废轮胎的角落，"哎老李，这儿有个U盘！"
林昭接过老刘递来的U盘时，指尖触到金属外壳的凉意。
他抬头看向赵五，那男人正被两个警员反剪着胳膊，喉结上下滚动，眼神像被踩住尾巴的野狗。"说，谁让你干的？"李警官的手掌按在赵五后颈，力度重得能听见骨头响。
赵五突然笑了，带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："问那么多干吗？
你们能查到——"话没说完就被警员用封口胶缠住了嘴。
凌晨三点的警局技术科亮如白昼。
林昭盯着电脑屏幕，U盘里的视频正在播放：画面摇晃着对准一间小餐馆，王工和几个穿工装的男人坐在角落，杯子碰在一起时，画外音传来模糊的"讨薪"二字。
"这是......"王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林昭回头，看见这位老工人攥着安全帽的手在发抖，指节泛白，"上个月我们在福来居吃饭，说要去区政府递材料......"
"他们连工人私下聚餐都监控。"李警官的拳头砸在桌上，震得键盘跳了跳，"这不是普通的治安案件。"
林昭没说话，他摸出手机打开系统界面。
屏幕蓝光映着他发青的眼圈，"资源兑换"模块里"刑事侦查技能+1"的选项在闪烁。
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被翻出来——照片里穿警服的男人抱着小林昭，警徽在阳光下闪得刺眼。
他咬了咬后槽牙，确认兑换。
技能灌输的瞬间，太阳穴突突地跳。
林昭抓起桌上的账本，墨迹在他眼里自动连成线："3月15日，宏远咨询打款五万5月20日，宏远咨询打款八万"......法人那一栏永远写着"张某某"，身份证号全是星号。
"宏远咨询。"他把账本推给李警官，"查这个公司的对公账户流水，重点看和政府部门的往来。"
天刚蒙蒙亮时，陈秘书抱着文件袋冲进技术科。
她的高跟鞋沾着泥点，发梢还滴着水，显然是从区政府一路跑过来的。"林科员。"她压低声音，把文件袋往他怀里一塞，又迅速退后半步，"内部通报，刚印出来的。"
林昭翻开通报，第三页的黑体字刺得他瞳孔收缩："市纪委于9月21日23时对发改委副主任周某某、科长吴某某住宅实施突击检查，查扣可疑账目及贵重物品若干......"
"开发区项目。"他喃喃自语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封皮。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，晨光透过窗棂照在账本上，"宏远咨询"四个字被镀上金边，像道待解的密码。
技术科的挂钟敲了七下。
林昭把U盘里的部分视频拷贝到新设备里，屏幕上王工的脸还定格在举杯的瞬间。
他摸出顾轻语的记者证——那是上次合作时她落在他办公室的，边角被翻得卷了起来。
"该让更多人看见这些了。"他轻声说，把设备塞进匿名快递袋。
走廊里传来老刘喊他吃早饭的声音，林昭却盯着窗外渐亮的天色，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："检测到关键线索关联度提升，建议......"
他没听完，只是把快递袋塞进外套内袋。
风从窗口吹进来，掀起桌上的账本，某一页正好停在"7月12日"那行字上。
阳光里漂浮的尘埃中，林昭仿佛看见三十七张工资单上的数字正在苏醒，像种子顶开泥土，露出尖尖的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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