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渗进青阳区政府办公室的纱窗时，林昭正把最后一叠文件码进抽屉。
他的指节在木质抽屉沿上顿了顿——那封牛皮纸信封不知何时躺在他昨晚压着的会议纪要下，边角被晨光染成淡金色。
"林科员早啊！"隔壁桌的小刘端着保温杯晃进来，林昭指尖迅速蜷起压住信封边缘，抬头时已换上惯常的温和笑意："刘哥来得真早，昨晚又加班了？"待小刘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，他才低头凑近信封。
没有邮戳，封口处的折痕像是被反复摩挲过，最上面一张纸角露出半截数字，是"2023年1-6月工资发放表"的字样。
"清欢，"他侧头看向斜后方的工位，沈清欢正踮脚往文件架顶层放材料，藏青衬衫下摆随着动作轻晃，"能麻烦你帮我看下下周的日程吗？"
沈清欢转身时发梢扫过耳后，见他朝自己招了下手，便抱着笔记本走过来。
林昭借着递笔的动作把信封往她手背轻碰了碰，沈清欢垂眸扫过"工资表"三个字，睫毛微颤，指尖在笔记本上快速敲了两下："下周三下午区里有产业政策宣讲会，上午的时间空着。"她压低声音，"要我帮你申请去青阳重工的调研？"
林昭的拇指在信封上轻轻一按，"就说落实《关于支持制造业企业稳岗纾困的实施意见》，需要实地了解企业经营状况。"他注意到沈清欢的指尖在"稳岗纾困"四个字上顿了顿，那是上周他悄悄塞给她的政策汇编里重点标注的章节。
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，林昭正在往保温杯里续水。
淡蓝色的半透明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，三种方案像三盏不同颜色的灯：①突击检查（风险评估：企业可能销毁证据，员工易被威胁封口）；②数据审查（耗时周期长，需协调多部门易暴露意图）；③柔性接触（成功率67%，可渗透核心信息）。
他望着杯里浮动的茶叶，喉结动了动——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旧剪报上，"打草惊蛇"四个字被红笔圈了三遍。
"张总，实在不好意思临时约您。"林昭把调研公函推过红木茶桌时，注意到对方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。
青阳重工总经理张立明笑得眼角堆起褶子，伸手时故意让袖扣蹭过公函边缘："林科员太客气了，我们正盼着政府多指导呢。"他身后的助理立刻奉上茶点，青瓷碟里的桂花糕蒸得太烂，糖霜正往下淌。
"听说企业最近在拓展新能源业务？"林昭端起茶盏，水蒸气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张立明的手指在茶桌上敲出轻响："可不是嘛，投了条新产线，资金确实有点紧——不过员工的事我们绝对重视，上个月刚签了自愿延期发放协议。"他突然倾身，声音放得极轻："听说林科员父亲以前在城建口？
要是家里有什么需要，我们找几个专家当顾问......"
林昭的后槽牙抵着腮帮，面上仍挂着笑："张总多虑了，我就是来摸摸底。"他盯着对方喉结滚动的弧度，系统的"人性图谱"在眼前闪过——贪婪值78，防备值65，弱点标注：过度自信于资金链隐蔽性。
小面馆的塑料门帘被风掀起时，王工的蓝布工装先撞了进来。
他把安全帽往桌上一扣，瓷碗里的热汤溅在林昭手背上："他们说自愿延期？"王工的指节因为常年握扳手而变形，此刻正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，"这是我偷偷拍的工资条，6个月只发了1800块生活费！
昨天老陈头找人事理论，被保安架到门口，说再闹就按旷工开除！"
林昭摸出手机假装拍菜单，镜头悄悄扫过王工递来的照片。
系统的"ocr识别"功能在视网膜上快速跳动，他注意到工资条上的"实发金额"栏被铅笔重重涂过，隐约能看见"4860"的数字。"能带我看看车间的考勤机吗？"他把面汤推过去，"就说我是新来的设备检修员。"王工的眼睛突然亮起来，工装口袋里的饭卡叮当作响："今晚八点，3号车间后巷，我等你。"
深夜的书房只亮着台灯，林昭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，系统调用的金融数据在屏幕上流动成暗红色的河。
当"华辰建设-鑫源咨询-宏发贸易"的资金链第三次出现在比对结果里时，他的鼠标"咔"地压碎了笔帽。
红色警告框像团火，"检测到异常转账：青阳重工→华辰建设（空壳），金额87万，备注：技术服务费"。
窗外传来野猫的嘶叫，林昭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，最终点开"政策推演"的新界面。
系统提示音突然变得柔和："建议生成方案：以'协助企业优化财务合规流程'为由......"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，突然想起王工说老陈头被架走时喊的那句话——"账本在李会计的铁皮柜第三层！"
月光爬上窗棂时，林昭把父亲的旧笔记本压在键盘上。
泛黄的纸页间，二十年前的字迹依然清晰："若见蛛网，当寻其中心。"他摸出手机给沈清欢发消息："明天帮我调一份《企业财务审计辅助办法》，要带注释版的。"
屏幕的冷光里，他的嘴角慢慢扬起，像把终于开了刃的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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