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廊的窗纱被秋风吹得翻卷，林昭捏着牛皮纸袋的手微微发紧。"李明杰"三个字在纸页上泛着冷光，与远处渐近的警笛声撞在一起，震得他耳膜发疼。
系统提示音又响了一次，他低头看手机，72%的进度条像根绷紧的弦——这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整理举报材料、跟着审计组跑遍五个银行网点换来的。
"小林，纪检组紧急会议，十分钟后第三会议室。"隔壁办公室的小王探出头，额角还沾着晨会时蹭的粉笔灰。
林昭把纸袋塞进抽屉最深处，手指在锁扣上顿了顿——那是父亲留下的老抽屉，铜锁磨得发亮，像块压舱石。
第三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，林昭坐下时，后颈还沾着方才跑过来的薄汗，瞬间凝成一片凉意。
椭圆形会议桌前，纪检组组长老周推了推眼镜，投影屏上明杰集团与云盛科技的资金流向图像条毒蛇，红箭头在"技术服务费"几个字上绕成死结。"经初步核实，李明杰涉嫌利用关联交易套取财政资金，现决定对其及相关人员立案调查。"
会议室里响起钢笔帽扣上的脆响。
林昭望着老周鬓角的白发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社区接访时，王奶奶攥着他的手哭："我儿子在云盛打工，半年没发工资，说是钱都填了窟窿......"此刻那些皱巴巴的工资条、借条，正整整齐齐躺在他的工作笔记里。
下午两点，林昭刚把立案公告的电子版发给宣传科，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。
顾轻语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时，他正盯着电脑屏保上父亲的老照片——那是老林退休时穿制服的样子，领口的党徽擦得锃亮。
"你快打开云州新闻直播！"顾轻语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，"李明杰在凯悦酒店开新闻发布会，说自己是政治斗争牺牲品，还......"
林昭手忙脚乱点开直播，画面里的李明杰西装笔挺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泛着红。"我承认项目有管理疏漏，但说我套取资金？
这是某些人为了上位，煽动群众泼脏水！"他举起一沓材料，"比如这位林昭科员，多次在拆迁户里煽风点火，引导他们去市政府门口静坐......"
电脑键盘硌得手腕生疼。
林昭想起上周三凌晨两点，他蹲在拆迁户老陈家门口，听对方骂"官商勾结"时，后背被蚊子咬出的一串包；想起他连夜查政策文件，在笔记本上写"拆迁补偿可参照2018年6号文第三条"时，台灯晕黄的光。
此刻这些画面在眼前闪回，像被人撕成碎片抛进风里。
"叮——"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。
林昭猛地翻开电脑，系统界面浮现在屏幕右侧，蓝色光带里"危机预警"四个小字在跳动。
他指尖发抖，输入"反咬一口舆情反转"，三行方案瞬间弹出：
① 立即召开记者会逐条反驳（风险：无第三方佐证，易被污为"官方控评"）
② 联合拆迁户录制证词视频（风险：群众易受压力改口）
③ 公开所有举报材料原始来源，邀请独立媒体交叉验证（成功率89%）
鼠标悬在第三行上，林昭想起父亲常说的"做事要留痕"。
他点开加密文件夹，里面躺着审计组的原始凭证扫描件、银行流水截图、拆迁户的采访录音——每一份材料上都有他手写的标注时间，精确到分钟。
"轻语，能连夜做个视频吗？"他拨通顾轻语的电话，"标题我想好了，《林昭是谁？
他说了什么？
》。"
顾轻语的剪辑室深夜还亮着灯。
林昭推开门时，她正咬着笔帽盯着监视器，眼下乌青比平时重了一圈。"你看这段。"她拖动进度条，画面里林昭蹲在老陈家门槛上，手里举着政策文件："叔，您这房子评估价低了，是因为没算上后边自建的厨房，根据2018年6号文......"背景音里，老陈的老伴端来一碗糖水，碗沿碰在桌角发出轻响。
"再加这个。"林昭递过U盘，"审计组的原始凭证，我标了重点部分。"他看着顾轻语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，视频标题弹出时，他喉结动了动——那行字底下，是他父亲笔记里的一句话："为民请命者，何须惧风言。"
视频发布时，林昭正在办公室吃凉透的泡面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微信提示99+条消息涌进来。
他点进视频，弹幕像潮水般漫过屏幕："原来他真的蹲在拆迁户家里讲政策！那些银行流水是真的！"顾轻语发来消息："播放量半小时破百万，官微转了，几个大V也跟进了。"
凌晨一点，敲门声惊得林昭差点打翻泡面。
张主任站在门口，手里攥着份文件，门一关就压低声音："纪检组内部有分歧，老周那边要彻查，可有人说'影响营商环境'，想大事化小。"他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发沉，"小林，你得找个能镇得住场的。"
林昭摸出手机，翻到老张的号码。
电话响了三声，那头传来沙哑的应答："小昭？"
"张叔，能帮我联系下省纪委退休的周老吗？"林昭喉结滚动，"他当年和我爸一起办过国企贪腐案......"
"等我十分钟。"老张挂了电话，林昭听见背景里有翻通讯录的声音，还有老伴的抱怨："这么晚了......"
深夜的政府大楼静得能听见电梯运行的嗡鸣。
林昭靠在椅背上，盯着系统界面。
他输入"下一步行动权力核心"，屏幕闪烁两下，淡蓝色光带里浮出一行字："目标锁定：区长秘书。"
窗外的灯火依旧通明，某个办公室的灯突然熄灭，黑暗像块墨渍漫开。
林昭摸出抽屉里的老笔记本，父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暖黄："破局需看局中人，局中人要看执棋者。"他合上本子，系统界面的光映在脸上，把轮廓切成明暗两半。
手机在桌面震动，是老张发来的消息："周老说明早八点，青湖茶社。"
林昭望着窗外的夜色，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，像鼓点，一下下敲在黎明前的寂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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