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末的蝉鸣变得有气无力,空气黏腻得仿佛能拧出水来。南柯半躺在躺椅上,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,八个月的孕肚高高隆起,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在身上,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。自从上次晕倒后,她的身体每况愈下,心理防线也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摇摇欲坠。
深夜,整座城市陷入沉睡,只有床头的吸氧机发出规律的嗡鸣声。南柯不敢闭眼,胸腔被胎儿挤压得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刺痛,黑暗中,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。她侧头看着身旁熟睡的景川,微弱的月光洒在他疲惫的脸上,心中满是愧疚与无助。“要是没有他,我该怎么办?” 她在心底无声地呢喃,泪水顺着眼角滑落,浸湿了枕巾。想起从怀孕至今,婆家和娘家从未有人主动关心过她的安危,甚至连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,委屈和绝望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。曾经,她无数次幻想过,在孕期能接到母亲关切的电话,听到兄弟姐妹的问候,可每一次希望都化作失望。她多渴望能像其他孕妇一样,在家人的陪伴下,安心等待新生命的降临,而不是独自在深夜里,被孤独和恐惧吞噬。
“我真的能撑到最后吗?” 南柯常常在心底问自己。每一次胎动,既是生命的惊喜,也是对她身体的沉重考验。看着自己浮肿得不成样子的手脚,感受着腹中两个小生命的重量,她越来越觉得生下这两个孩子或许真的会要了她的命。这种恐惧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她紧紧束缚,让她在每个漫漫长夜辗转难眠,被悲观的情绪彻底笼罩。她开始频繁地回忆起小时候,那时的家虽然不富裕,但一家人其乐融融。可如今,自己怀孕如此艰难,却换不来一句关心,巨大的落差让她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,疼痛难忍。
随着胎儿一天天长大,产期愈发临近,南柯变得愈发沉默。清晨,景川端着冒着热气的粥来到床边,蹲下身子将视线调整到与她平齐,轻声唤道:“南柯,该吃早饭了。” 她缓缓睁开眼睛,眼中浑浊一片,没有一丝光彩,只是机械地点点头,艰难地坐起身,像个木偶般吞咽着食物,全程一言不发。景川试图和她聊聊今天的天气,或是分享路上看到的趣事,得到的却只有沉默的回应,偶尔从她苍白的嘴唇间挤出一两个字,声音沙哑又虚弱。她不是不想回应景川的关心,只是内心的痛苦和绝望让她失去了表达的欲望,仿佛自己已经被抽走了灵魂,只剩下一具空壳。
洗澡时,景川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进浴室,温柔地为她清洗身体。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她浮肿的身躯,他轻声说道:“南柯,等宝宝出生了,我们就去海边度假,你最喜欢看海了。” 往常听到这话,南柯总会露出一丝微笑,可如今她只是静静地低着头,任由水珠顺着脸颊滑落,不知是泪水还是洗澡水。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可怕的画面:生产时的剧痛、可能出现的意外、孩子出生后自己能否照顾好他们…… 这些想法像走马灯一样,在她的脑海中循环播放,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惧和绝望之中。景川看着她毫无反应的模样,心中满是心疼,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,试图用温暖的触碰驱散她心中的阴霾。
张阿姨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,心中渐渐升起不安。她每日准备四顿餐食两次水果点心,南柯只是木然地看一眼精致的菜肴,机械地拿起勺子,慢慢往嘴里送,全程没有一句评价,也没有多余的表情。当询问是否还想再添一些时,得到的只是轻轻摇头和长久的沉默。这样的场景日复一日地上演,张阿姨注意到南柯不仅食欲不振,连曾经喜爱的食物摆在面前也提不起丝毫兴趣。南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,连最基本的享受美食的能力都被剥夺了,生活对她来说,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折磨。
在小区散步时,景川紧紧地搂着南柯的腰,指着池塘里欢快游动的鱼儿,笑着说:“你看,那两条小鱼游得多开心,像不像我们的宝宝在肚子里闹腾?” 换作以前,南柯或许会笑着回应,可现在她只是呆呆地望着水面,眼神空洞,连嘴角的弧度都不曾扬起。走累了坐在凉亭里,景川不停地找话题,想要打破这压抑的沉默,可她始终低着头,把玩着衣角,偶尔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。她羡慕池塘里的鱼儿,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游动,没有痛苦和烦恼,而自己却被困在这副沉重的身体里,被各种负面情绪折磨着。张阿姨跟在后面,看着南柯的背影,那单薄又佝偻的姿态,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得直不起腰,她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。
有一次,张阿姨收拾房间,发现南柯枕头下藏着揉皱的纸巾,上面满是泪痕。再看南柯,正蜷缩在躺椅上,目光无神地望着窗外,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这一刻,张阿姨终于确定,南柯似乎患上了产前抑郁症。南柯觉得自己就像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,无论怎么挣扎,都无法找到一丝光亮。她开始害怕夜晚的到来,因为每一个夜晚,她都要独自面对内心的恐惧和绝望,那种感觉让她窒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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