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在凌晨悄然停歇，潮湿的风裹挟着泥土气息钻进画室的缝隙。青苔沿着斑驳的砖墙向上攀爬，在墙角织就一片墨绿的网，偶尔有几滴残留的雨水从屋檐坠落，砸在青石板上，发出空洞的回响。景川彻夜未眠，晨光刚爬上窗台，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，落在凌乱的图纸和未拆封的购房资料上。他轻轻摇醒蜷成一团的童楠柯，声音沙哑却透着坚定：“楠柯，今天我们去看房。”
童楠柯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，看着眼前男人眼底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，心尖猛地一颤。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晃着残破的叶子，几片枯黄的落叶贴着玻璃缓缓滑下，像是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她张了张嘴，最终只是默默起身，将避孕药盒又往里推了推，换了件素色连衣裙。景川早已备好温热的粥，还是她爱吃的皮蛋瘦肉粥，“吃饱了才有力气。” 他笑着说，笑容却比哭还难看。厨房里，冷掉的油星在灶台凝结成块，与晨光中飘散的粥香形成诡异的对比。
同一时刻，别墅里的气氛同样压抑。景父坐在老旧的藤椅上，眉头拧成一个 “川” 字，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，却浑然不觉。烟灰簌簌落在褪色的地毯上，“老头子，你说小喆炒股又亏了，不找景川要钱，我们拿什么填窟窿？” 景母一边嗑着瓜子，一边没好气地说道，瓜子壳随手扔在茶几上。
景父重重地叹了口气，掐灭烟头：“可新媳妇才进门没多久，天天这么多事儿找他们，小喆还跟个吸血鬼似的。万一传到她娘家，这事儿……”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，脸上满是担忧。
景母突然尖声打断他，眼中闪过贪婪的光：“怕什么！我打听过了，那小儿媳在她父亲生病前，一直在大学教课，收入相当可观！她还有个自己的画室，靠着她爸生意上往来的关系，挣了不少钱！后来不过是为了照顾她爸才辞职，画室也转出去了。” 她嗑着瓜子，语气里满是算计，“景川能娶到这么个有钱的媳妇，是他的福气，不趁着现在多要点钱，还等什么时候？她娘家没人给她撑腰，还不是只能由着我们拿捏！”
景父还想说些什么，却被景母一把推开：“别啰嗦了，就这么定了！” 说罢，她拿起手机，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景川的电话，一场风波即将掀起。
车行在城市街道，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，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吞噬。景川特意绕开了回别墅的路，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，溅起的水花很快又被柏油路吸干。街边的店铺大多还未开门，卷帘门透出冰冷的金属光泽。童楠柯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婚戒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恍惚。广告牌上闪烁的霓虹在白天显得格外刺眼，与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交织成一幅荒诞的画面。“第一站是城郊的花园洋房，带独立小院，离市区也不算远。” 景川握着方向盘，余光时不时扫向身旁的妻子，“你不是一直想种满蓝雪花，还能把画室搬到院子里。”
推开花园洋房的铁门，铁锈与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。碎石小径蜿蜒穿过未修剪的草坪，草叶上的露水沾湿了裤脚。几只麻雀被突然的声响惊起，扑棱棱地飞向灰蒙蒙的天空。尽头是栋米白色三层小楼，墙皮在雨水的侵蚀下斑驳脱落，露出里面褐色的砖块。藤蔓从破损的窗棂中钻出，在风中无力地摇曳。童楠柯踩着露水走进院子，指尖抚过爬满铁锈的铁艺花架，想象着蓝雪花盛开时的模样。景川跟在身后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喜欢吗？”
“这里......” 童楠柯刚开口，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。是婆婆打来的，景川下意识伸手要挂断，被童楠柯拦住。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责骂：“现在知道躲了？小喆炒股又亏了，你当弟弟的必须拿五十万出来！” 风突然变得猛烈，将院子里的枯叶卷上半空，在空中疯狂地打转。景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，抢过手机怒吼：“做梦！卖祖宅的钱都填不满他的窟窿？” 童楠柯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，突然觉得一阵无力。看房的喜悦如同泡沫般破碎，她转身走向院子角落，那里有株枯死的紫藤，藤蔓缠绕如她混乱的心绪，枯枝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“对不起，又让你跟着我受苦。” 景川垂着头，声音里满是挫败。童楠柯转过身，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，强迫他与自己对视。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，就像穿透阴霾的阳光：“川，别这样。我们是夫妻，说好要一起面对的。你看，这些年再难的项目你都能拿下，我们还怕什么？”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口，听着沉稳的心跳声，“只要我们同心，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。我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，不理他们。”
景川紧紧抱住她，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。这一刻，所有的委屈、愤怒都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息。“楠柯，有你真好。” 他喃喃道。
“我们继续看，下一个楼盘有恒温花房，特别适合你画画。” 景川重新振作起来，牵起她的手，试图传递温度。童楠柯反握住他的手，用力捏了捏，给予无声的鼓励。此时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，像一张透明的网，将两人笼罩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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