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是被一阵尖锐的粉笔刮擦黑板声给硬生生“刮”醒的。
那声音,像生锈的锯条在反复切割他的神经末梢。紧接着,一股混合着劣质粉笔灰、尘土、汗味和夏天闷热空气的复杂气息,蛮横地钻进了他的鼻腔。
他猛地睁开眼,视野还有些模糊。
映入眼帘的,是斑驳泛黄、印着模糊世界地图的墙壁。头顶上,老式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,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呻吟,仿佛随时会掉下来。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,在满是划痕的木头课桌上投下几道亮晃晃的光斑。
课桌……板凳……讲台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、戴着厚厚眼镜的严肃女老师……台下一个个穿着同样朴素、小脸脏兮兮、眼神或懵懂或狡黠的萝卜头……
陈默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,瞬间宕机,随即又如同烧开的沸水般剧烈翻腾起来!
“我……这是在哪儿?”
“实验室!爆炸!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白光和灼热的剧痛……”
“那这里……?”
他下意识地低头,看到自己撑在课桌上的手——小!太小了!皮肤嫩得能掐出水,指甲缝里还藏着点黑泥。身上穿着件明显大了几号、袖口磨得发亮的灰色旧汗衫,一条打着补丁的蓝色布裤子,脚上是一双……露趾头的解放鞋?
“嘶……”
一股庞大到几乎要撑裂他小小脑袋的信息流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!那是属于另一个“陈默”的记忆:1980年,青河县,红旗小学一年级二班,七岁……父亲陈建国是县机械厂的三级钳工,母亲李秀兰在纺织厂做临时工,还有个三岁的妹妹陈雪……家里穷,顿顿咸菜窝头,一个月难得见点荤腥……
“重……重生?1980年?七岁?小学一年级?!”陈默内心的震惊如同海啸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他一个堂堂21世纪顶尖军工材料研究所的项目带头人,手下带过几十个博士硕士,参与过数个国家级保密项目,眼看就要攻克T-1000级碳纤维工业化量产的最后瓶颈……结果一场意外爆炸,把他送回了四十多年前,成了一个连乘法口诀都背不全的小屁孩?!
这落差……比从珠穆朗玛峰顶一头栽进马里亚纳海沟还大!
讲台上,班主任王老师(就是那位蓝布褂眼镜女士)正用她那特有的、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,一字一顿地教着拼音:“a——o——e——跟我念,a——”
“a——”下面响起一片参差不齐、奶声奶气的跟读。
陈默完全没心思听。他正努力消化这匪夷现实,同时疯狂检索着自己大脑里的“军工数据库”。
“记忆……都在!所有看过的文献、做过的实验数据、推导过的公式、参与过的项目细节……甚至那些被各国严格封锁的核心技术资料……全都清晰无比地印在脑子里!”这个发现让他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,随即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……兴奋感?
荒谬的是,他一身屠龙技,现在却困在这连电灯都时亮时灭的小教室里学“aoe”。兴奋的是,1980年!这是一个百废待兴,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年代!一个技术荒漠,却也正是他这颗来自未来的“科技种子”可以肆意生长的沃土!
只是……这身体条件也太坑爹了!七岁小孩,手无缚鸡之力,口袋里比脸还干净,连去废品站淘点破铜烂铁的本钱都没有。而且,这个年代,一个小屁孩要是敢说“我能造航空发动机”,最大的可能是被爹妈送去精神病院,或者被警惕性极高的街道大妈扭送到派出所当“小特务”处理。
“低调!必须低调!猥琐发育,别浪!”陈默瞬间给自己定下了重生后的第一条行动纲领。饭要一口口吃,路要一步步走。当务之急,是解决生存问题——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,让自己这个“神童”有个合理的起点。
讲台上,王老师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插班生(陈默家刚搬到县城)一直低着头,小脸表情变幻莫测,就是不开口跟读。她皱了皱眉,用教鞭敲了敲黑板:“陈默!站起来!念‘a’!”
陈默一个激灵,下意识地站了起来。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了过来。
念“a”?陈默嘴角抽了抽。让他这个脑子里装着可控核聚变、高超音速飞行器设计图的人,在这里奶声奶气地念“a”,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。但形势比人强……
他清了清嗓子,尽量模仿着孩童的稚嫩腔调:“a——”声音倒是洪亮,就是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。
王老师似乎还算满意,点点头让他坐下:“上课要认真听讲,不要开小差!”
陈默如蒙大赦般坐下,心里却开始飞速盘算。抄歌?抄书?现在是1980年,《甜蜜蜜》刚火,《少林寺》还没拍,金庸古龙的小说倒是可以抄……但怎么变现?投稿?一个七岁小孩写的稿子,编辑会看?就算发表了,稿费怎么拿?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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