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举起那包袱,“这位老爷丢的是七十两,包袱中却只有三十两,数目对不上不说,这位大哥身上也搜不出多余的银子,那么……”
她话音未落,人群中已有明眼人接话:“就是啊,莫大哥拾的是三十两,你丢的是七十两,这银子定然不是你的!”
“没错,胡老板,你莫要将脏水都往莫大哥身上推,你平时欺负我们就算了,今日怎能诬陷素来仗义的莫大哥?”
胖商人眼见群情激愤,额上渗出冷汗,急忙改口道:“这银子实是我的,我情愿只领这三十五两去。”
云鸾冷笑一声:“数目不同,如何冒认得去?你的七十两,你再去寻便是。”
那商人正要再争,目光突然落在云鸾腰间若隐若现的玉佩上。
那莹润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上面赫然刻着一个“沈”字。
他心头猛地一跳,京城中能用这等成色玉佩的沈姓人家,除了朱雀大街上的那个沈府,还能有谁?
胖商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连连后退:“是在下认错了,认错了……”说着就要往人群外挤。
“慢着。”云鸾突然提高声音,“既然冤枉了人,难道不该赔个不是?”
胖商人僵在原地,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,不得不转身向莫姓汉子深深作揖,咬牙道:“是胡某糊涂,冒犯了……”说完便灰溜溜地逃走了。
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,纷纷赞云鸾心细大胆,那莫姓汉子也上前来向云鸾道谢。
云鸾借着袖子的掩护悄悄摘下了腰间的玉佩,交给了阿采。
那莫沉用递来的布巾止住了鼻血,说什么都要邀请云鸾主仆进家来喝一杯茶。
云鸾望着他,点了点头。
待进了屋中,那妇人便拉着小丫头从莫沉身边退开,在一旁垂首而立,莫沉随意抹了一下脸上的血,大步走到云鸾面前,紧盯着她。
“四平坊不常有生面孔,姑娘是何人?”
“莫首领好眼力。”云鸾笑道。
莫沉目光沉了下来,手下意识放到了腰间,“姑娘认错人了吧?”
云鸾不答,继而低声吟道:“燕燕于飞,差池其羽,我有寒枝可栖迟。北风其凉,雨雪其雱,谁拾我遗穗于野?”
莫沉的手指微微发颤。
他大步走到门边,确认无人偷听后,声音压得极低:“你到底是谁?”
云鸾对上他的目光,仍旧微笑,拔下发间那根簪子,轻轻一按机括,一柄小箭立刻弹出。
“这簪子乃家母所赠,已有十年。姑姑说,莫首领也许不再认得我,那必定认得这个。”
再见这枚燕云簪,莫沉沉吟半晌,终是忍不住抬眸去打量面纱下的云鸾的脸。
云鸾适时解下面纱,露出面容。
“王后……”他低喃一声,猛地垂头,突然单膝跪地,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:“公主……真的是您……”
北歧共有两位公主,长公主已入了萧帝的后宫,没想到,他还能见到昔日的小公主燕昭。
原本他还怀疑是否有人冒充,可是,这张脸不会错,她与她的母亲生得十分相似,眉眼间依稀还有北歧王的影子。
后门帘子一掀,方才的妇人带着七八个男女鱼贯而入,云鸾抬眸看过去,见他们正是她方才在街上见到的那些人,算命的瞎子,那楼上的妓子,卖花的姑娘,还有茶棚的老板。
“拜见燕昭公主殿下。”他们训练有素,齐齐跪倒,声音不大,却极为清晰。
先前那茶棚的老板上前,低声泣道:“公主殿下,属下们已经等了十年了,这十年间,我等不敢离开京城,只得将人手一股股地分散出去到各地去寻找公主和殿下的下落,可是均一无所获,如今您回来了,北歧……咱们是不是就能回家了?”
云鸾这才知晓,原来这支北歧暗卫正是她的父亲临死之前放出来的,一部分死于战争之中,一部分循着她和兄长的踪迹追随而来。
他们原是北歧的子民,战争爆发时,他们甚至不能回去见亲人们最后一面,便不远万里来到了大梁,他们隐于闹市之中,扮作商人小贩走夫和青楼女子,甚至京郊的农夫,寺庙里的出家人,这么多年,他们不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,还要随时保持联络,甚至没有放弃过寻找她和兄长下落。
他们撩起衣袖,露出手肘内侧一个极不起眼的刺青,那是北歧的图腾,云鸾极为熟悉的云间之燕。
看着那一双双期待的眼,她喉头发紧,将云簪重新合拢,插入发髻:“不瞒诸位,我兄长翊还活着,如今正在南疆,北歧燕氏血脉未断,今日我来,就是要带你们回家。”
莫沉这才重重叩首,额头触地:“北歧残部七十九人,愿为公主殿下效忠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
从四平坊出来时,云鸾坐上了马安赶来的,恰巧“路过”此地的马车。
望着在夕阳中渐渐远去的四平坊,云鸾慢慢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。
阿采泪眼汪汪道:“这下好了,姐姐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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