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晗有些紧张了,挺秀的鼻梁侧边,长睫毛害羞地颤动,“我方才,方才没有瞧见你,我之前,我妹妹……”
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方才妹妹说的那句话,她一定是听到了。
他醒来的时候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,妹妹一直同他说他们打了胜仗的事,但他没在意,他只关心她现在在何处。
那晚他在昏迷之前看到她骑着马返回来救他,他的心就一直飘着,根本就没有落在实地上,待期间挣扎着醒来,得知她已回来了,那颗心才真的踏实了。
可踏实了也没用,他还想亲眼见到她,见到她真的没事,他才能放心。
如今亲眼见她站在自己面前,更是觉得他这一生做的好事都换来了今日的好运。
“我是来向薛小将军道谢的。”
云鸾浅浅开了口,转身从阿采手中取来斗篷和食盒,道:“这是小将军之前借我的斗篷,我已洗干净了,这食盒里,是我亲手做的一些点心,小将军不嫌弃的话,就收下吧。”
“不嫌弃不嫌弃……”他笑起来光华灿烂,剑眉愈发舒展。
当即命人接过,正想请她进屋,又见她一双眼瞧着庭院中的石桌石椅,知道她注重名声,便道:“我们去院中坐坐。”
云鸾跟着他来到院中,下人们上了茶水点心和软垫,又扶着薛晗坐在了石凳上。
薛晗见奉来的是今年的新茶,忍不住把茶水往她面前推了推,道:“尝尝,这是我家乡的新茶……”
云鸾道谢,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,果然唇齿留香。
林间花下,薛晗注视着云鸾,见她今日光彩照人,一时怎么也收不回自己的目光。
云鸾被他看的一阵脸热,猛然间想起昨日之事,脸上的血色又褪了几分。
许是换了环境,两人皆是有些局促,薛晗见她似心事重重,忍不住先开了口,“你好像瘦了些,一定吃了许多苦吧?别担心,都过去了,不过那时,你回来……”
“这个还给你。”
薛晗话还未说完,就被云鸾打断,垂眸一看,见她白皙的掌心中躺着自己的那枚玉佩。
“这枚玉佩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吧,收回去吧,别弄丢了。”
薛晗脸色顿时有些发白。
云鸾别过眸没有看他,她知道,两人这般相处的时间不多,得尽快把该说的说清楚才是。
“听说,再过几日你同薛老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,此番大捷虽可喜,但朝中局势诡谲,也请薛老将军务必低调一些,莫让亲兵列阵过市,连圣上赐下的庆功酒,也推说……旧伤未愈,浅尝辄止便好。”
薛晗脑海中嗡嗡的,将她的话听了囫囵,好不容易听清楚了,低头又瞧见那玉佩,心里像堵着什么,非要说出来不可。
“这是我母亲的玉佩,从不离身。”
他没有接那玉佩,“她给了我,你应当知道,我给你这枚玉佩的意义。”
他的声音有点低落,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轻颤。
云鸾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,却仍固执地伸着手:“正因知道,才不能收。”
薛晗追问:“为何?”
“我不日就要随大哥哥回扬州了。”云鸾道。
薛家军虽驻扎在肃州,与扬州远隔万里,但薛晗不解,这事同她要回扬州有什么关系。
“你怕我们以后再也不能相见,还是怕家中不同意,又或是那门亲事退不掉?”
他问的急,说话也快,似乎很怕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。
云鸾摇头,“都不是。”
“那你给我一个理由。”
少年澄澈的眸中似有泪光闪动,“若是门第之见,我可以等;若是父母之命,我可以求。但至少告诉我,为什么拒绝我……”
“其实,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,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把你娶回家去,但那时我们都太小,后来,我年龄大了些,与你也不曾有来往,便以为自己忘了,直到那日在落月谷,我又见到了你……我发现我还是没忘了你。”
他向前倾身看她,“所以,你是不是讨厌我了?”
云鸾呼吸一窒。
她看到他的目光好似一朵花,快要被雨水淋湿了。
任谁被这样的目光一望,都要忍不住心软。
她有些手足无措,慌忙辩解,“小将军……我、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那我明白了。”
薛晗忽然轻笑一声,伸手接过玉佩。
指尖相触的刹那,他明显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,“无论如何,你要记着——"
他将玉佩郑重地系回腰间,抬眸时目光灼灼如炬:“我不会放弃,我在上京等你。”
书房中,薛起林把将领们遣散,又喝退了下人,确保四周无人后,才将窗子关上,走到沈之珩面前,平静地看了他一眼。
沈之珩当即撩袍跪地,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,喊了一声:“舅父!”
薛起林一把扶住他的手臂,一双老眼中泪光闪烁,“好孩子,快起来。”
老将军的声音哑得厉害,“棠儿若是知道你如今这般的优秀,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,你可去看过你母亲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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