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雨水像是粘稠的泥浆,包裹着裴渺,也禁锢着他的呼吸。村民们惶恐不安地聚拢过来,在五行剑宗弟子的指挥下,手忙脚乱地试图帮忙。有人七手八脚地搬抬父亲染血的尸身;有人找来干净的布帛想要捂住他胸前那可怕的伤口,可一切都是徒劳,那血似乎流尽了,凝固成乌黑的一团,浸透了身下的泥土。有人抬来了门板。
裴渺只是跪着,看着,身体僵硬得仿佛不属于自己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深处刀割般的疼,每一次眨眼都是父亲倒下瞬间的重复。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泪痕和血迹,却冲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与痛。
那只被蜈蚣脸目光钉住过的左眼,眼白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赤金暗影,如同未烬的余灰。
“渺儿……渺儿……”
一个极其微弱、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声音,微弱地穿透了嘈杂的雨声和人声,如同游丝般钻进裴渺的耳朵。这声音太熟悉了,哪怕只剩下一口气,他也认得。
是娘!
裴渺浑身剧震,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。他猛地回头,动作之大差点栽倒。手脚并用地,他连滚带爬地扑向内屋。
土炕上,被一个弟子小心翼翼扶坐起来的裴母,面如金纸,气若游丝。那柄穿透胸膛的弯刀已经拔了出来,伤口被紧急敷上了剑宗带来的止血金疮药,暂时止住了血涌,但明眼人都能看出,那只是延缓她走向终点的速度。剧毒与贯穿伤的双重致命打击,已经耗尽了这位平凡农妇的生命本源。
小裴雨死死攥着娘冰冷僵硬的手指,小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和恐惧,像只受惊的小兽,茫然无助地看着哥哥扑到炕前。
“娘!娘!”裴渺声音嘶哑破碎,他颤抖着伸出手,却又不敢触碰母亲那布满了痛苦纹路的脸。心脏深处那股虚弱的灼热似乎又挣扎着要冒头,不是因为愤怒,而是因为一种更加尖锐的、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。
裴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,涣散的目光在裴渺焦急的脸上艰难地聚焦。她的嘴唇蠕动着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,一丝鲜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。
“娘!您别说话!仙长…仙长一定有办法救您的!”裴渺猛地抬头,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炕边负手而立、神情凝重的苏姓中年人——那位五行剑宗的师叔。眼神里是不顾一切的哀求,是溺水者抓向最后一根浮木的绝望。
苏师叔对上裴渺的目光,剑眉微蹙,却缓缓地、沉重地摇了摇头。声音低沉而肯定:“脏腑碎裂,剧毒深入骨髓,心脉已断…全靠一股强烈的意念撑到现在。药石无救。抱歉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,狠狠砸进裴渺的心脏。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。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,只剩下母亲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。
“咳…渺…儿…”裴母似乎感应到了儿子的绝望,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,那只没有被裴雨抓住的手,颤抖着抬起,用尽力气朝胸口方向摸索。
她的嘴唇艰难地开合,微弱的、断断续续的音节从血沫中挤出,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仅存的生命力:“项…链…藏…藏好…不…不…能…丢…”她的目光死死锁在裴渺的脖颈下方,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,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,有无法言说的急迫,更深处,似乎还隐藏着一丝…恐惧?
裴渺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自己脖子上那枚冰凉粗糙的黑色石质项链——父亲从小给他戴上的,他一直觉得只是个普通纪念物。
“娘!项链?这个?”裴渺连忙将项链攥在掌心,送到母亲眼前。“藏好?为什么?”
裴母的目光落在项链上,那目光仿佛要将它烙进灵魂深处。她的手指终于碰到了粗糙的链绳,指尖冰冷,触感如同寒冰。她没有回答,只是死死盯着项链,眼神里有太多裴渺看不懂的东西在翻涌。
“谁…谁…”她的嘴唇嗫嚅着,似乎想说出一个名字,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,更多的血涌出。她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痉挛,瞳孔中的光芒在急速涣散。
“娘!娘您想说什么?谁?”裴渺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撕裂般的痛楚让他几乎窒息。他俯下身,耳朵几乎贴到母亲嘴边。
“小心…他们…找…找…小心…神…”裴母的眼瞳已经几乎失去了所有神采,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灰白,她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,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模糊不清、几乎无法分辨的音节:“…噬…神…”
“噬…神…?”裴渺听得极不真切,那个词语模糊得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他猛地抬头:“娘!什么神?找什么?小心谁?!”
回答他的,是裴母彻底失去焦距的双眼,和她那只刚刚攥过项链链绳、正无力垂落下去的手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“娘——!!!”
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裴渺喉咙深处迸发出来!那声音蕴藏的痛苦和绝望,让屋内外所有的人都心头一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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