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中丞相府邸的灯火,似乎还在眼前摇曳。那夜姜维归汉,丞相抚掌而笑,言“如得一凤”之声犹在耳畔。北伐的旌旗曾猎猎招展,直指中原,光复汉室的宏图仿佛触手可及。然街亭一溃,风云骤变!噩耗如寒冰刺骨,瞬间冻结了所有炽热的期盼。大军如断脊之龙,仓惶回撤。丞相呕心沥血,欲挽狂澜于既倒,然天不遂人愿,斜谷失利,星陨五丈原!那盏照亮汉室最后希望的明灯,熄灭了。
悲怆如铅块,沉甸甸压在心头。汉中城头白幡飘荡,哭声震野。昔日北伐的锐气与丞相羽扇纶巾的从容,尽数化作了天地同悲的呜咽。我立于灵前,望着那方素白的灵位,手中紧握的银枪冰凉刺骨。丞相……云,未能护您周全……未能……助您克复中原!这杆枪,在长坂坡护得幼主,在汉水畔震慑曹军,却终究……未能护住您这擎天之柱!悲愤与无力感啃噬着肺腑,几乎令人窒息。
汉中哀声未绝,北地狼烟再起!曹魏大将曹真,趁我大汉新丧、举国哀痛之际,悍然引大军出斜谷,锋芒直指汉中门户!朝堂震动,幼主惊惶。值此危难之际,我须发虽已染霜,胸中热血岂容贼寇踏我疆土?我昂然出列,声如洪钟:“臣赵云虽老,筋骨尚存!愿引一军,出箕谷以为疑兵,阻曹真于险隘之外!纵粉身碎骨,亦不负先帝与丞相知遇之恩!”
幼主含泪应允。点兵之时,邓芝请命相随。此子沉稳干练,丞相生前亦多赞许。我深深看他一眼:“此去凶险,九死一生,伯苗可惧?”邓芝目光坚毅,抱拳应道:“但有老将军在,芝何惧之有?愿执鞭坠镫,生死相随!”好!我重重一拍他肩头,胸中悲怆稍抑,一股老骥伏枥的豪气油然而生。纵使大厦将倾,吾辈亦当挺身为梁!
箕谷,山势险峻,林木幽深。我据守险要,深沟高垒。曹真大军果然汹汹而至,旌旗蔽日,鼓角喧天。魏军数次猛攻,皆被我以滚木礌石、强弓硬弩击退。谷口狭窄,敌军兵力难以展开,仰攻之势如同撞上铁壁。我立于高处,银枪拄地,须发在凛冽的山风中飞扬。看着魏军如潮水般涌来,又在我军顽强阻击下如潮水般退去,每一次交锋,都激起山谷雷鸣般的回响。手中这杆枪,虽未亲临阵前搏杀,却稳稳地镇住了这方天地,将曹真十余万大军死死钉在箕谷之外!
激战正酣,后方驿马如飞,带来一道冰冷的诏书:汉中主力已退,令赵、邓二军即刻撤回!
退?我捏着那卷冰冷的帛书,目光掠过箕谷内外。谷外,曹真大军虽受挫,虎视眈眈之势未减;谷内,栈道蜿蜒,是我军唯一的退路,亦是魏军追击的咽喉!一旦我军撤离消息走漏,曹真挥军猛扑,沿栈道追杀,我军危矣!
“邓芝!”我沉声唤道,声音在山风中异常清晰。
“末将在!”
“即刻传令全军,偃旗息鼓,分批后撤!人衔枚,马裹蹄,不得有丝毫喧哗!”我目光如电,扫向谷外魏军营寨连绵的灯火,“我军营寨,灯火照旧!旌旗……不许撤下!”
邓芝眼中精光一闪,瞬间领会:“将军欲以空寨疑兵?”
“正是!”我斩钉截铁,“另,速遣可靠之人,多备火油干柴,待我军主力退过栈道……”我指向那悬于峭壁之上的狭窄通路,一字一顿,“立时焚断栈道!绝魏军追袭之路!”
“焚断栈道?”邓芝微露惊容,“将军,此乃我军归途命脉!一旦焚断……”
“断臂求生!”我截断他的话,声音沉如铁石,“栈道不毁,曹真骑兵瞬息可至!我军无险可守,必遭屠戮!栈道虽毁,可阻追兵,保我三军将士性命!纵使前路艰难,绕道跋涉,亦强过葬身谷底!”我凝视着他,“伯苗,此乃万全之策!速去!”
军令如山,迅速执行。黑夜成了最好的掩护。将士们沉默而有序地撤离营垒,如同退潮的海水,悄无声息地汇向栈道入口。我按剑立于营门高处,最后一次回望这坚守多日的营盘。灯火依旧通明,旌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仿佛千军万马犹在。远处魏军营寨一片沉寂,显然尚未察觉。寒风卷起战袍,吹动霜白的鬓发,胸中翻涌的,是卸下重担的微松,更是对身后万千将士性命的责任。
直到最后一批士卒的身影消失在栈道幽深的入口,我猛地转身:“点火!”
令旗挥落!
早已埋伏好的士卒立刻将火把掷向堆满引火之物的栈道!轰——!烈焰冲天而起!干燥的木材瞬间爆燃,火舌疯狂舔舐着悬空的栈道,发出噼啪爆响,浓烟滚滚,直冲霄汉!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,映红了整个山谷,也映红了我和邓芝凝重的脸庞。
“老将军快走!”邓芝急声催促。
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在烈火中迅速坍塌、断裂,坠入深谷的栈道残骸,如同一条被斩断的巨蛇。火光映照下,对面魏军营寨终于惊醒,鼓噪声、号角声乱成一团!追兵?他们只能隔着这熊熊燃烧的深渊,徒然咆哮了!
“走!”我调转马头,再不回头。战马踏上山路,身后是照亮夜空的焚道烈焰,眼前是崎岖漫长的归途。银枪横于鞍前,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。箕谷的烽烟散尽,栈道的烈焰终会熄灭。此身此枪,守护的职责却永不终结。纵使前路荆棘遍布,只要汉帜犹存,这杆枪,便永远是阻敌的铁壁,护国的长缨!蹄声嘚嘚,踏碎寒夜,载着老将未冷的忠魂,奔向那风雨飘摇的、尚需守护的河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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