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圳十一月的冷,带着一股子湿气,阴得透骨头。
天麻麻亮,我就裹着件单薄风衣,踩着满是积水的石板路,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前行。城中村的巷子狭窄脏乱,上方缠绕的电线挂满了滴水的衣服,偶尔还有几滴冷水滴在脖子里,激得人一哆嗦。
"阿杰跑了。"
刚推开出租屋的门,默哥就抬头丢出这句话。屋里没开灯,只有他手里的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夹杂着方便面的咸香。
"什么意思?"
"电话打不通,过去找了,房东说早搬走了。"默哥把烟头按灭在易拉罐里,发出"滋"的一声,"欠债跑路的,一抓一大把。"
屋子里只有十几平米,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后墙,墙上的青苔清晰可见。我和默哥住了十来天,楼下那家卖猪杂粉的摊子每天凌晨三点就开始忙活,油烟和喧闹声一刻不停。
花蕊从卫生间出来,手里拿着刚洗好的衣服。这一室一厅的小破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烂沙发,我们三人轮流睡。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默默走到冰箱前,从那张密密麻麻写满数字的纸条上又划掉几项。
"剩下三百四,扣除房租还剩一百八。"她平静地说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"够撑四天。"
默哥站起身,走到窗前,透过肮脏的玻璃望向外面逐渐亮起的天空:"那边有个地方能摆摊。"
"哪儿?"
"华强北,二楼夹层,专门卖水货的。七十块一天,我认识个收数的,能给咱们弄个角落。"
华强北电子城,摆摊的第一天,我起得比鸡还早。风还是那么冷,楼道里弥漫着馊水和尿骚味。我和默哥挤着小巴士,花蕊坐在后面,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旅行包,里面装着我们仅有的家当——几副扑克牌和一些简易道具。
华强北的早晨冷清而脏乱。地上有昨夜留下的各种垃圾:烟头、塑料袋、吃剩的关东煮竹签。二楼夹层是个灰色地带,不少档口卖的都是走私和翻新货。
我们的摊位连个棚子都没有,就一张一米见方的折叠桌,位置偏僻,紧挨着卖盗版游戏和翻新CD机的"老五"。
"早啊,新来的?"老五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,脸上横肉密布,手指发黄,明显烟抽多了,"卖啥玩意儿?"
"小把戏,哄人开心的。"我摊开桌布,摆出几副扑克和简易魔术道具。
老五撇撇嘴:"这破地方啊,能赚口饭钱就不错了。"
正午时分,人流渐多。我站在摊位前,开始了第一场表演。
"诸位看官,眼疾手快!"我的手指在扑克牌间飞舞,这是罗甲门基础的"单张控牌法",不过稍微夸张了动作,"猜猜红桃A在哪里?猜对奖励十块!"
"就这?忽悠傻子呢!"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不屑地说,却又忍不住盯着我的手指。
"小伙子,年纪轻轻眼神不好啊!"我嘴上调侃,手上的动作越发花哨,牌面在指间翻飞,"三张牌里找红桃A,赢了一赔三,输了只收十块,怎么样?"
年轻人不服气,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。我故意输给他第一局,赔了三十,围观群众立刻多了起来。第二局,我用上了"拨雾见日"手法——看似随意地将三张牌摆出,实则已经调换了牌面,手法快得几乎不可见。
"这次可得仔细看啊!"我笑着提醒,手指在牌面上划过,"跟不跟?"
年轻人咬牙跟上五十,结果自然是输得一塌糊涂。花蕊在一旁装作路人,时不时鼓动围观者:"我刚才看清楚了,就是中间那张!快押啊!"
一上午下来,扣除摊位费,净赚一百多。比起从前在赌桌上几分钟就能赢的数万港币,这点钱简直不值一提。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生计。
晚上收摊时,老五塞给我一包劣质红双喜:"你小子手艺不错啊。"
"糊口而已。"我接过烟,点上一根。
"我看你这把式,以前肯定玩老千的吧?"老五压低声音,眼中闪过精明,"现在不好混了,到处都是科技的事。"
没等我回答,默哥就一把搂住我的肩膀:"走了,收摊!明天还得早起。"他拖着我离开,等拐过拐角才松开手,"少跟这帮人瞎混,摆摊赚钱是明面上的,别跟他们扯上关系。"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,摆摊卖艺成了我们的主业。每天收摊后,我独自研究马叔的笔记,尝试找出可行的突破口。默哥则通过他的关系网,不断打探珠海那边的消息。
深秋的夜晚格外冷清。城中村的破屋子隔音极差,隔壁传来的粤语骂街声和电视剧声此起彼伏。我盘腿坐在地板上,借着昏黄的台灯,一遍遍练习基本手法。手指已经磨出了茧子,却仍不够熟练。
曾记得在松鹤庄,我可以蒙着眼睛完成最复杂的控牌;在广州高级会所,那些富商看到我的手法,眼中满是敬畏。而现在呢?我沦落到街头卖艺,用这些绝活骗几个学生仔的零花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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