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半下午,东郭剑云他们才终于追上辎重队。 两个侍卫加速离开。宝庆拉着东郭剑云超过八十多辆大车后,才找到谷仓海的载重马车。
为谷仓海管理货物的是一位头发灰白,一脸和气的中年人,他看见宝庆还吃一惊:“宝庆,你怎么来这里了,东家呢?”
“东家跟着皇帝先走了,他让我拉着阉人来找你们。”
“阉人,什么阉人。”中年人嘀咕着,把手里的缰绳交给另一个年轻人,转身来到东郭剑云的左前方,眯着眼往车里观看。
东郭剑云躺在车里,对他摆摆手说:“您好,我叫东郭剑云,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?”
中年人看着东郭剑云愣住了,癔怔几秒钟转身对着宝庆问:“东家要阉人干什么?”
宝庆翻着眼,说:“他是东家新招的助手。”
“助手?”灰发中年人狐疑着,对东郭剑云抱拳行礼说,“我叫谷禾,是谷学士的随身管家。”
自离开白石崖,东郭剑云终于见到一个真正尊重自己的好人。他真想站起来给他握握手,拥抱一下。他知道自己不能动,只好说:“管家好。”
谷禾又问:“你们吃过饭没有?”
宝庆抢着回答:“吃过了。”
“吃过就好,咱们继续走。”
与他们刚刚走过的路程不同,加入车队速度慢了很多。载重车遇见稍微大一点的土坑,还得用人力一辆一辆地推。经过足够坚固的桥还好一些,有些地方必须铺设临时木桥,才能让马车顺利通过。
东郭剑云躺在车里百无聊赖,也不敢大幅度活动身体,只能看着车队走走停停。
到天黑时,车队也没有走多远。东郭剑云以为会就地扎营,又走好大一会才彻底停下。
当谷仓海的马车拉一个阉人这事传开以后,有很多人都离开自己的货物过来观看。
他们大多都一边摇头,一边发出啧啧啧的声音。
也有人说:“谷学士在家闭门两年终于想通开始买奴隶了。”
还有人说:“坏了坏了,谷学士变了,以后谁还心疼咱们穷人呢?”
东郭剑云想为谷学士正名,想说自己不是谷学士花钱买回来的奴隶,又不敢确定自己在医疗室躺着时谷学士付钱没有。只好闭口不说。
等他们人少了,谷禾才说:“这些家伙,也就会看谷学士的笑话。”
东郭剑云明白他的意思,也想起那句杀人放火金腰带,修路架桥瞎只眼的老话。
不算宝庆,帮谷仓海管理载重车的伙计一共有三个。他们在马车北侧一边听宝庆添油加醋地讲述在周家村发生的事件,一边生火煮粥,加热烤饼,只把东郭剑云肚里的饥饿惹得嗷嗷大叫。也让他开始思考平常发誓和恶魔之约的区别。
等烤饼谷香四溢,短谷粥软烂浓稠,谷禾拿一个烤饼,盛一碗粥,递给东郭剑云说:“吃饭了。”
“我,我不能吃,我无法上厕所。”
“那喝点粥吧?”
“太多了,给我留半碗就行。”
到半夜时,除去来回巡逻的士兵,运送货物的人们都已经进入梦乡,有很多人还在梦里得到白天不敢想象的甜蜜和收获。
东郭剑云躺在车厢里,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。他躺得太久浑身难受,想要下车活动,害怕被人看见。他又渴又饿,还极其非常想要上厕所。过一会他实在受不了,坐起来观察,车前和车右的人们都在呼呼大睡,连宝庆也把呼噜扯得山响。路南站岗的军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也靠着树干传来磨牙的声音。他能看见的地方,只有几头牛在不停地反刍,一匹睡不着的老马在来回走动。他想想被发现的危险,心说,被人发现是死,被屎尿憋死也是死,既然横竖都是死,不如先排空身体再喝完这半碗凉粥。
打定主意,他轻轻地跳下马车,朝路南走去。
他知道刚刚有好几个人都来这边拉屎拉尿,顾不上是否会踩到粪便,穿过牛马来到农田里。
等他回到马车上,刚躺好不一会,十一个戴圆帽,穿皮甲的护卫踩着杂乱的步伐从马车旁走过。领头的卫队长抬起腿,咬着牙,用力踹在睡着的卫兵身上。一下就把卫兵踹出去两米多远。
卫兵迷迷瞪瞪地倒在地上,稀里糊涂地爬起来,一边爬还一边骂:“他奶奶的,谁……”
他骂到一半看见是巡逻队,直接把后边那半句咽进了肚子里。
卫队长骂道:“你奶奶的,你妈的,你这样都能睡着,你他妈不要命了。”
那士兵吓坏了,急忙说:“卫、卫、卫队长,别告诉千卫,别告诉我们卫队长,我请客,请弟兄们喝酒。”
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,准备破财消灾。
卫队长不等他把钱掏出来,一把夺过钱袋,没事人一样向前走。
士兵气地跺脚,低声说:“这他妈就不是人干的活。一来一回一个多月,吃不好,也睡不好。都他姥姥去死吧。”
他透过马车的窗户看见东郭剑云,又接着骂:“你也去死吧,晦气的小太监。”
东郭剑云莫名其妙地被骂,心里却没有一点气恼,他还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过多犹豫,下车上车的时间都恰到好处。
他端起碗,没几口就把放半夜的粥喝进肚里。再掏出蜜饯糖吃两颗。肚子里多少有些食物,精神便舒坦很多。他不一会睡着了,直到有人喊:“快点起来,马上天亮了。”
等他们做好饭,东郭剑云吃下整整一大碗。
吃饱喝足他们打算重新上路,宝庆提出和谷禾替换,谷禾倒是非常乐意驾驶只拉一个小伙子的轻便马车。
他和宝庆不同,从载重马车上拿过来一块木板,横在车辕上。又拿过来一把带靠背的木凳子,再用绳子一圈圈绑好,木凳子化身成为一个舒服又怪异的辕座。
东郭剑云看着他的动作,想跟他解释这车上原来的凳子在周家村被人拿走了,想一想又感觉没有必要。
谷禾坐到凳子上,说:“好了,该出发了,你不舒服说一声,咱们可以停下歇一会再走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谷禾轻甩皮鞭,马匹听话地抬腿向前。他扭头问一句:“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?”
“我叫东郭剑云,你也可以叫我剑儿。”
“哦!嘿嘿嘿,请别见怪,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。我听人说,京都有东郭、西门、北堂、南天这样的姓氏,从来没见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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