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正月十五,这年也算过完了,与往年不同的,多了个他。
他想带我去看一些庄丽秀美,山河月明。
只是我原地不动,与他说,“你来就来,不来我一人也可以。”
黄昏的宣纸本该晕染成工笔水墨,偏生跌进来一团揉皱的油彩。
他踢翻青石巷的寂静时,檐角正在滴水,水珠一下下砸在缸沿儿,像是被撞翻的砚台在数着心跳。
墙头晾晒的蓝布衫突然活了,哗啦啦振散积雪,拍打着竹竿,惊起满院陈年墨色里打盹的麻雀。
放肆的笑声溅在青砖上,转眼就长出鹅黄的芽,连书桌上的算盘珠子都滚成七彩的雨。
分明看见素白城墙被染出晚霞的毛边,那些歪扭的涂鸦啊,原是春天打翻的胭脂盒。
终于看得清了,原本横平竖直的黑白世界,冲进来一位蛮不讲理乱七八糟的家伙。
拥抱的力道很大,大手揉散了秀发,拆走了我的簪子,说要带去上海。
对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,“你来就来,不来我一个人也可以”
眼睛酸涩,不喜离别。
却明白那背影终要去奔波。
回了家,闭门不出,戴着耳机,趴在窗台写一些心情,写了一半,又觉得别扭愚蠢,便团成垃圾,丢进了桶子里。
异地的感觉有些酸楚,有男朋友又等于没有,思念强烈了,也压抑住不去主动联系,读了几本书,写了厚厚一摞,未到假期结束,告别了奶奶与二小姐,匆匆返校了。
踏进校园那刻,心里又充实起来,整个人也似乎云淡风轻了。
要去图书馆清扫下我的小屋,要去实验室照料我的小花,还有宿舍的那盆要死不活的绿萝。
接到他的电话时,水雾正喷在叶子上,“我突然有个想法”
翻了个白眼,“啊,又来了”
“等你毕业,咱俩租个房子吧”
一阵无语,“谁要和你住一起”
“结婚了那可不得住一起?”
放下了喷壶,开始无奈,“。。。谁要和你结婚”
“早晚得结”
“到时候再说”
“哎,租哪好呢?”
“。。。。你又闲了”
他的语调忽然激动,“我周末在这边业余辅导初中生学画画,一天100,哈哈”
愣了愣,问,“那边能混加班么?”
“能啊”
“八小时多少钱?”
“。。。240”
忍不住笑,“你看,离250就差10块钱”
语气忽然有些跳脚了,“我我我我可以白天教画画晚上去混8小时加班”
“别有病”
拉扯几句,挂了电话,竟聊了半个多小时。
聊天时觉得充实,挂了电话人便成了断线的纸鹞,在无涯的虚空里打着旋儿。
忽然想起幼时坐在窗边临帖,反复用的白纸,分了叉的狼毫蘸饱了墨,如何也写不出筋骨。
奶奶那时常说“字里须有留白处”
年岁尚小,自然不全懂,也未全得要领,只以为奶奶在说技法。
盛粥满碗无处端,倒油瓶小满即可。
书留白出筋骨,画留白嘛。。。
可不就是高光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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