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搬进临江公寓的第一周,就注意到了那道敲门声。
每晚十二点零七分,防盗门上会响起三声轻叩。像有人用指节小心翼翼地敲,又像老鼠爪子在挠。第一次听见时,我以为是楼上漏水,趴在猫眼上看,走廊却空荡荡的,声控灯亮着昏黄的光,把墙面上的水渍照成模糊的人脸形状。
第二周,敲门声变成了五声。我开始留意邻居们的作息:301室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,总在凌晨三点用高压锅炖排骨;303室住着穿旗袍的老太太,每天清晨五点在门口摆一双绣花鞋。只有302室永远关着门,门把手上挂着褪色的平安符,门缝里渗出若有若无的线香味道。
“姑娘,别盯着302室看。”某天清晨,穿旗袍的老太太突然拽住我的手腕,她的指甲缝里嵌着红色碎屑,“那户人家啊,三年前死过一个新娘子。”她凑近我耳边,呼出的气带着陈腐的潮气,“听说半夜能看见她在走廊梳头,头发垂到膝盖,发尾滴着水——”
当晚,敲门声变成了七声。我数着数字,突然听见猫眼传来“咔嗒”一声轻响。蹑手蹑脚凑过去时,正对上一片灰蓝色的阴影——像是有人把脸贴在门外,眼球在玻璃上压出的椭圆形光斑。
我报警了。但警察来的时候,走廊里只有301室的高压锅在“咕嘟咕嘟”响。“幻听吧。”年轻的警员笑着摇头,他的手电筒扫过302室的门,门把手上的平安符突然无风自动,“这楼年头久了,管道响、老鼠闹,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第三周,敲门声变成了九声。这次我没敢看猫眼,躲在床底数秒。床垫缝隙里漏下的灯光中,我看见一双绣着并蒂莲的红色绣鞋从门口滑过,鞋跟敲在地面上,发出“嗒、嗒、嗒”的声响,和敲门声完美重合。
我决定换锁。开锁师傅是个驼背的老头,他盯着302室的门,突然问:“姑娘,你没看见门上的血字?”我一愣,凑近细看,才发现门楣上有片被白漆覆盖的痕迹,边缘呈弧形,像是有人用手指蘸着血写过字,被仓促掩盖后,仍在月光下透出淡淡的猩红。
“三年前,”老头压低声音,“302室的新郎官把新娘子推下了江。”他的工具包掉出张泛黄的报纸,头版照片里,临江公寓的江堤边围着警戒线,“后来啊,新郎官夜夜听见敲门声,打开门却看见湿漉漉的旗袍角,再后来——”他突然直起腰,盯着我身后,“你背后的墙上,是不是多了幅画?”
我猛地转身。原本空白的墙面,不知何时出现了幅水彩画:穿旗袍的女子站在江堤上,长发垂落遮住脸,手中捧着个红色的绣鞋。画纸边缘渗着水痕,像是被泪水泡过,而画中女子的旗袍花纹,和穿旗袍老太太每天摆的那双鞋一模一样。
当晚,敲门声变成了十一声。我盯着墙上的画,发现女子的手指在动,指甲缝里的红色碎屑越来越明显。突然,画纸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背面用黑笔写着:“替我数到第十七声。”
第十七声敲门响起时,是凌晨三点。我听见302室的门“吱呀”打开,有水渍从门缝里渗出来,沿着走廊向我家门口蔓延。透过猫眼,我看见穿旗袍的老太太站在302室门口,她的头发垂到腰间,发尾滴着江水,而她转身时,我终于看清她的脸——和墙上画里的女子一模一样,只是左眼窝空着,嵌着枚红色的水钻,像滴永远流不完的血。
“姑娘,”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带着江水的腥味,“你帮我数到第十七声了。”接着,是金属摩擦的声响,像是钥匙插入锁孔,“现在该换你开门了。”
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,突然想起开锁师傅说的话:“这楼的门啊,换了锁也没用。当年新郎官换了三次锁,最后新娘子还是从江里爬上来,从猫眼钻了进来。”
猫眼突然暗了下去。有什么湿冷的东西贴在门的另一侧,接着,是指甲刮擦猫眼的声音,一下,两下,第十七下。
门“咔嗒”开了。穿旗袍的老太太站在门口,手中捧着那双红色绣鞋,鞋跟处粘着江底的泥沙。她抬起头,空着的左眼窝对着我,嘴角勾起僵硬的笑:“第十七声,该你跟我走了。”
我想跑,却发现墙面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水痕,每道水痕都变成了女人的长发,它们缠住我的脚踝,把我往302室拖去。最后一眼,我看见301室的门开着,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对着我笑,他的领口处露出一片青紫色的瘀痕——和报纸上新郎官溺亡时的尸斑一模一样。
从此,临江公寓304室的门上,多了道永远敲不完的叩门声。新来的住户会在深夜听见十二点零七分的三声轻叩,接着是五声、七声……直到第十七声时,猫眼会被一片灰蓝色的阴影遮住,门后传来穿旗袍的女人的低语:“帮我数到第十七声,好吗?”
而墙面上,那幅水彩画永远挂在最显眼的位置。画中的女子不再是背影,她转过脸,左眼窝嵌着红色水钻,手中的绣鞋正在滴血,鞋跟处刻着小小的数字:304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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