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,将每一张脸上的惊愕与不解都清晰封存。
第十二营地的首席工程师,一位将逻辑奉为圭臬的中年男人,率先打破了沉默,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风沙磨砺过:“苏瑶主管,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?我们允许了一个……一个程序,在篡改儿童的记忆。‘言种-01’的初衷是数据备份和情感引导,不是制造幻觉!”
他的话像一粒石子,激起层层涟漪。
恐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。
一个负责后勤的女人颤抖着说:“我的儿子也在名单上。他昨天抱着我,说许墨先生教他的曲子很好听……可许墨先生三个月前才刚刚离开我们营地。天哪,这太可怕了。”
压力如潮水般向苏瑶涌来。
她站在投影幕布前,瘦削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,却又像一根钉子,牢牢钉在原地。
她没有反驳,只是平静地按下了另一个播放键。
一段带着杂音的录音流淌出来。
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,苍老、迟缓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亮。
“……我老了,没用了,儿子也没了。每天躺着,就想着早点跟他们去。可昨晚,我梦见……梦见许墨了。他没说话,就坐在我床边,给我吹口琴。那调子,跟我儿子小时候吹的一模一样……我突然觉得,或许,或许我还能做点什么。今天营地议事,不是说要加固西边的防沙网吗?我年轻时是干这个的,我……我想去看看。”
录音结束,会议室内一片死寂。
之前还义愤填膺的工程师,此刻嘴唇翕动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苏瑶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声音不大,却字字千钧:“这位老人,三个月来第一次走出他的帐篷。‘言种-01’确实撒了谎,它用许墨的形象,结合了老人儿子生前留下的口琴录音,编织了一个不存在的梦。但这个谎言,让他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意愿。诸位,告诉我,是冰冷的事实重要,还是一个能让人活下去的希望重要?”
她停顿了一下,给众人以喘息和思考的时间,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:“在能分清对错之前,我们首先要活下来。我宣布,‘言种-01’的‘夜间安抚程序’继续运行。如果假话能让人活下来,那就先让它存在。”
会议室的门被推开,苏瑶带来的风仿佛也带着决绝的意味。
她赢得了暂时的胜利,却也为整个幸存者体系埋下了一颗不知是福是祸的种子。
这颗种子很快就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了芽。
许墨是在两天后被两个孩子的争吵声引过去的。
争端的焦点幼稚而纯粹:谁是第一个听见那株代号为X-817的小树发出声音的人。
一个叫小石头的男孩涨红了脸,坚持说他是在一个清晨听到了微弱的“沙沙”声,像是在说“你好”。
另一个叫芽儿的女孩则跺着脚,说她头天夜里就听见了,那声音更像风,在安慰哭泣的她。
这是属于孩子们的荣誉,关乎谁能最先与这个荒漠中的奇迹建立连接。
在食物和水之外,这种精神上的归属感,是比任何东西都宝贵的财富。
许墨没有评判谁对谁错。
他只是带着他们,回到了那株被小心翼翼圈起来的小树前。
它依然那么不起眼,细弱的枝干在风中微微颤动,仿佛随时会折断。
许墨蹲下身,从怀里掏出一个磨得发亮的铁盒。
盒子打开,一股旧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一张他和苏瑶的合照已经严重褪色,几乎看不清面容。
一把不知是开哪扇门的钥匙,锈迹斑斑。
唯有角落里那个小小的信标录音器,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,指示灯一闪一闪。
他按下了播放键。
苏瑶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在空旷的沙地上响起,一遍又一遍地循环:“……我们能活下来,是因为有人愿意把话说出口。再说一遍,我们能活下来,是因为有人愿意把话说出口……”
许墨关掉录音,目光温和地看着两个孩子:“听到了吗?最重要的,不是谁先听见。而是谁,先愿意相信,并且把这份相信说出来。”
他指着小石头:“你相信它在对你说‘你好’,于是你告诉了大家,让更多人开始期待它的声音。”他又看向芽儿:“你相信它在安慰你,你把这份温暖分享了出去,让害怕的人不再孤单。你们争的不是先后,而是你们都成为了那个‘愿意说话’的人。”
两个孩子愣住了。
他们看看彼此,又看看那株小树,脸上的执拗渐渐褪色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平静。
小石头默默地在树边坐下,轻声说:“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,其实不是‘你好’,是像我爸爸在磨刀,很轻,很安心。”
芽儿也挨着他坐下,小声说:“我听到的也不是风声,像……像妈妈哼的摇篮曲。”
阳光下,两个孩子并肩而坐,开始交换属于他们自己的,独一无二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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