礼堂里的灯光调暗,只留下一束柔和的追光,像一汪融化的月光,轻轻罩在舞台中央的杨晨身上。他抱着那把略显陈旧的木吉他,指尖在琴弦上停顿的瞬间,台下原本因为他“普通外表”而泛起的窃窃私语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,涟漪尚未完全荡开,便被第一声清澈的吉他弦音骤然抚平。
“明天你是否会想起,昨天你写的日记……”
歌声起时,杨晨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妙的质感——不是刻意压低的沧桑,也非故作清亮的张扬,而是像秋日午后晒暖的棉布,柔软里透着筋骨,每一个字都带着温度,轻轻擦过听众的耳廓。他垂着眼帘,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仿佛不是在表演,而是在对自己,对某个遥远的记忆,低声倾诉。
坐在前排的张浩,原本还带着点“我兄弟牛逼”的炫耀心态,此刻却像被施了定身咒,手里捏着的荧光棒忘了挥舞,嘴巴微张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的杨晨。他忽然发现,这个每天跟他挤在出租屋吃泡面的兄弟,在舞台上时,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微光,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、关于青春和故事的光芒。
“明天你是否还惦记,曾经最爱哭的你……”
副歌前的间奏,杨晨的吉他指法忽然变得灵动起来,几个跳跃的音符像是不小心打翻了时光的玻璃瓶,清脆地撞在礼堂的四壁上。台下,不少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。那些关于“神秘嘉宾”的猜测、对张浩“吹嘘”的怀疑,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屏息的期待。
“老师们都已想不起,猜不出问题的你……”
当这句歌词响起时,礼堂后排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,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,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起来。他想起了自己几十年前的课堂,那个总坐在窗边、回答问题时会脸红的女生,她的辫子上总是系着一根鲜红的头绳。
“我也是偶然翻相片,才想起同桌的你……”
杨晨的声音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,像是微风拂过琴弦后的余颤。舞台右侧,文艺部的干事小王,原本负责催场,此刻却靠在幕布旁,眼眶微微发红。她想起了自己的同桌,那个总在她忘记带文具时默默递过铅笔的男生,毕业那天,他塞给她一张纸条,她到现在都没勇气打开。
“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,谁看了你的日记……”
唱到这里,杨晨终于抬起头,目光扫过台下。他看到了无数双被歌声牵引的眼睛,有迷茫,有怀念,有微笑,也有泪光。那一瞬间,他心中的紧张如同退潮的海水,被一种更强烈的情感取代——那是创作者看到自己的作品真正触碰到人心时,所感受到的、难以言喻的悸动。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更强的穿透力,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圈圈涟漪。
“谁把你的长发盘起,谁给你做的嫁衣……”
礼堂里静得可怕,只有杨晨的歌声和吉他声在流淌。突然,不知是谁起了个头,轻轻跟着哼唱起来,紧接着,第二个人,第三个人……越来越多的声音汇入其中,形成一股温柔而庞大的声浪。那些不会唱歌的人,也在用鼻子轻轻哼着旋律,脸上带着沉醉的表情。
坐在贵宾席上的林薇,此刻正微微前倾着身体。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,手里端着的茶杯早已凉透,却浑然不觉。作为校董的女儿,她看过太多校庆晚会的表演,从专业的歌舞到蹩脚的小品,早已审美疲劳。但刚才张浩把她拉来时,播放的那两首《童年》和《海阔天空》,已经让她对这个“晨哥”产生了强烈的好奇。
而现在,当《同桌的你》的旋律响起,当杨晨开口唱出第一句,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了。那不是惊艳于技巧的震撼,而是一种更内在的、仿佛灵魂被轻轻叩击的共鸣。她看着舞台上那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男生,他的眼神干净,歌声里却藏着那么多细腻的故事,这种反差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。尤其是当他唱到“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”时,她看到他的目光似乎掠过自己的方向,那一瞬间,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你从前总是很小心,问我借半块橡皮……”
歌声渐入尾声,杨晨的指法变得轻柔,像是在抚摸一段逝去的时光。台下,有情侣悄悄握住了对方的手,有毕业生红着眼眶互相拥抱,还有人拿出手机,对着舞台录像,想要留住这段突如其来的感动。
“你也曾无意中说起,喜欢和我在一起……”
最后一个音符落下,杨晨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滑,余音袅袅,绕梁不散。
礼堂里先是一片死寂,仿佛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歌声编织的梦境里,不愿醒来。
下一秒,雷鸣般的掌声骤然爆发!
“好!!”
“太棒了!!”
“晨哥!晨哥!!”
呼喊声、口哨声、掌声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。有人站起来用力鼓掌,有人吹着尖锐的口哨,还有女生激动地尖叫着杨晨的名字。那些之前对杨晨持怀疑态度的人,此刻脸上都写满了惊艳和佩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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