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七年,六月十七日,正午时分。
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地,将空气都蒸腾出扭曲的波纹。地表温度已然灼人,但这炽烈的光明与热量,却半分也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岩石与泥土,抵达这位于地表之下四十余米深的幽闭空间。深不见底的洞口如同一张巨兽贪婪的咽喉,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与声响,只留下永恒的、令人窒息的黑暗与阴冷。洞壁湿滑,凝结的水珠缓慢地汇聚、坠落,发出单调而空洞的“滴答”声,在死寂中回荡,每一次都像敲打着被困者紧绷的神经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、苔藓的腐败气息,以及一种更深沉的、来自地底岩石深处的、亘古不变的冰凉气息。湿度计若在此刻测量,指针会稳稳地停在54%的位置,不高不低,却足以让衣物永远带着一层粘腻的潮气,紧贴着皮肤,汲取着本就不多的体温。洞内的温度恒定在25℃,对于地表盛夏正午而言是难得的清凉,但在此处,这凉意只带来深入骨髓的阴寒,紧贴着绝望的边缘。
葡萄氏-寒春背靠着一块冰冷粗糙的岩石,胸膛剧烈起伏着。她抬手抹去额角渗出的汗水,指尖沾染的却是混合着尘埃与血痂的污迹。她的妹妹,葡萄氏-林香,紧紧依偎在她身侧,少女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魂未定,纤瘦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,清澈的眼眸深处映着对上方那无尽黑暗的恐惧。赵柳蹲在不远处,正用衣角小心地擦拭着一柄短刃上的泥污,她的动作沉稳,但紧抿的嘴唇和绷紧的下颌线暴露了内心的沉重。耀华兴则靠在另一侧,闭着眼,似乎在极力调匀呼吸,试图驱散因缺氧和紧张带来的阵阵眩晕。
她们并非孤身陷于此绝境。
三公子运费业和公子田训站在前方几米处,正与一个高大得令人心悸的身影低声交谈。那是红镜武——身高近两米的壮硕武士,宛如一座沉默的铁塔矗立在幽暗之中。他身上的暗色皮甲多处破损,沾染着深褐色的血污与泥浆,如同他经历过的无数次搏杀留下的勋章。此刻,他那张线条坚硬、如同岩石雕刻的脸上,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着上方——那个他们刚刚千辛万苦、历经九死一生才寻到的出口!
那是一线微弱的天光,透过狭窄的缝隙渗入这地底深渊。对于在黑暗中摸索了不知多久的逃亡者来说,那光芒无异于溺水者望见的最后浮木,濒死者嗅到的唯一生机。他们甚至已经找到了垂落下来的绳索,那是连接着生路的纤细通道。
公子田训,这位向来以温文尔雅着称的贵胄,此刻衣衫褴褛,风度早已荡然无存,只剩下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。他仰着头,声音因激动和嘶喊而沙哑:“看到了吗?就是那里!只要抓住绳子,我们就能……”
“嘘!”红镜武低沉的声音如同石块摩擦,瞬间掐断了田训的话语。他那双在微弱光线下依然闪烁着精芒的眸子猛地收缩,身体瞬间绷紧,如同一张拉到极限的强弓。他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上方传来的、极其细微的异响——那不是风声,不是水声,而是金属甲片在移动时难以完全避免的、细微的摩擦声,以及某种刻意压低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节奏!
“趴下!”红镜武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狭窄的空间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破釜沉舟的绝望。与此同时,他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敏捷猛地向侧前方扑倒,同时狠狠拽了一把离他最近的公子田训。
迟了!
就在他们身体刚刚做出闪避动作的刹那,上方洞口的光线陡然一暗!紧接着,数道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声骤然降临!
“嗖!嗖嗖嗖——!”
是弩箭!强劲的弩矢带着致命的精准和冷酷的杀意,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,狠厉地扎入他们刚刚站立的地面!坚硬的岩石地面被箭头撞击,迸溅出刺目的火星!其中一支几乎是擦着红镜武的肩膀飞过,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岩壁,箭尾犹在剧烈震颤,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。
“敌袭!上面有埋伏!”三公子运费业的声音充满了惊怒,他狼狈地翻滚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,心脏狂跳如擂鼓。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此刻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,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。完了!唯一的生路,竟早已被敌人扼守!他们不是猎人,而是早已落入陷阱、被瓮中捉鳖的猎物!
“拉绳子!快拉!”公子田训趴在冰冷潮湿的地上,嘶哑地吼叫着,脸上沾满了飞溅的碎石粉末和污泥,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。他明白,一旦让上面的敌人彻底封锁出口,或者顺着绳索下来,他们将再无生还可能!此刻唯一的生机,就是彻底断绝这条生路,也断绝敌人追击的路!
耀华兴离垂落的绳索最近,她几乎在弩箭落下的瞬间就明白了田训的意图,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她猛地窜起,不顾再次袭来的箭矢擦身而过的死亡寒意,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双手死死抓住了那根粗糙的、沾满泥土的救命绳索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向下拉扯!她的牙齿几乎咬碎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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