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影西移,滑过榻上之人。
此人满头白发散在黛青引枕上,如枯雪覆山,鬓边几缕被冷汗浸透,紧贴凹陷的太阳穴。
不知是梦到了什么。
他深陷的眼皮急速颤动,额上青筋虬结凸起,随急促的喘息搏动,仿佛有无形的手在颅内搅动浑浊的往昔。
往昔恰如恶潮,此间恶兽无法摆脱。
他只能肩背猛弓,喉间发出困兽般的闷哽,挣扎不休,惊得玉枕滚落卧榻,发出沉闷一响。
层叠帘幔随之震颤,万千金珠相互叩击,簌簌不绝。
蓦地,塌上之人终于猛地暴睁双眼,骤然从榻上弹起——
花白的头颅昂向虚空,撕扯着胸膛剧烈起伏,老者唇边隐约有血腥味弥散而出:
“寄奴!”
“寄奴在何处!”
这位外人口中被尊称为‘平阳王’的汉子,这段时日已老的不成模样,此时噩梦将醒,也终究是露出了绝不为外人所见的迷茫与癫狂:
“唤寄奴来见我!让寄奴来见我!!!”
“这小娼妓生的野种在哪里!?都怪他!都怪他!”
“若不是他胡说八道,我又怎么会怀疑我的犇儿,我又怎么会杀了我的犇儿......”
“来人——去让寄奴前来!去将他抓来!”
头发花白越发厉害的老者歇斯底里的呐喊,在帘幔内撕扯混打......
可自始至终,也没有下人前来。
老者或许也是意识到这点,慢慢平静下来,好半晌,才茫然喃喃道:
“那娼妓生的贱种怎么不来见我?”
“他娘当年跪在地上摇着屁股,求我给他一个报答我的机会,他如今凭什么不来见我?”
不该是这样的......
不该是这样的。
人呢?
人呢?!
憔悴的老者回忆往昔的峥嵘,心中那抹无措与惊慌终于消散不少。
他想找回刚刚的怒意,想出去唤人将寄奴抓来。
可他那只枯瘦的干手刚将帘幔掀起,才发现原来帘幔外的阴影之中一直隐着一道身影,也不知是站了多久。
老者大喜,踉跄几下就要靠近:
“佰儿......为父,为父如今只有你了......”
犇儿一死,老妻便同他反目成仇,他,他也是没法,才又赐死了他们。
如今,如今看来,还好还留有一个佰儿。
老者急迫靠近,可他的喜悦没能感染帘幔外的人。
那长相几乎同老者年轻时一模一样之人,按住腰间的佩刀......
旋即,微微出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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