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口京观燃起的黑烟,如同不散的怨魂,低垂在潜龙谷上空。焦臭与血腥混作一团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。磐石矗立在狰狞的木架与焚尸的烟柱前,重甲上的血污已凝成暗褐色的冰壳。他刚刚宣读完狼帅那道字字染血的“掘地令”——凡经手传递寒潭标记者,诛三族,首级送京永昌坊!名为肃清鼠道,实为筑起一道由惊蛰营自己人尸骸垒成的恐怖壁垒。
命令下达,死寂笼罩。
短暂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后,是磐石麾下最冷酷的执法队如同鬼魅般散开,扑向谷内各个角落。没有喧嚣,只有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,金属甲叶刮擦冻土的刺耳摩擦,以及…骤然响起的、压抑到极点又被强行掐断的哭嚎与哀求。那是被“蜂巢”初步名单圈定者及其家人被拖出窝棚的声音。绝望像瘟疫一样,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蔓延。
一个被拖走的半大少年兵,挣扎中踢掉了一只破旧的草鞋。那只草鞋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,旁边,一滴浓稠、暗红的血珠,从某个悬首的长矛尖端缓缓渗出,滴落。
“嗒。”
血珠精准地砸在冻得硬邦邦的泥地上,并未四溅,而是瞬间凝结,表面竟诡异地泛起一层细微的、如同冰晶般的棱光,像极了…鳞片的纹路。这微不可察的异象,被旁边一个民夫惊恐瞪大的眼睛捕捉到,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、非人的嗬嗬声,随即被身后的执法队士兵粗暴地捂住嘴拖走。
恐惧,在这滴凝结如鳞的血珠中,被催化到了极致。士兵们握着武器的手关节发白,眼神空洞麻木,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。磐石满意地看着这片死寂的恐怖,这扭曲的服从,正是狼帅要的“脊梁”。他转身,重甲铿锵,走向寒潭洞方向复命。谷口,只剩下焚尸的噼啪声,和执法队在营区深处制造的、令人牙酸的、压抑的声响。
废弃药庐内,月光清冷依旧。
柳红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中,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,唯有手中那片边缘熏黑的皮纸,被惨淡的月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。炭条绘制的乌木密匣鳞纹,和那刺目的红色交叉标记,像烧红的烙铁,烫着她的掌心。
断指处的疤痕,那突兀的、冰针般的刺痛感,虽一闪而逝,却凿开了她心口冰坨的一道细微裂痕。不再是纯粹的麻木与荒芜,一种冰冷的警觉,如同冬眠毒蛇被惊醒的尾巴,在她死寂的意识深处微微抽动。
“蜂巢”越过陈墨,将如此致命的线索直接递给她这个“弃子”。这意味着什么?陈墨已不可信?还是“蜂巢”自身,也在李长天血令掀起的恐怖风暴中,出现了叛离或动摇?那代号“地藏”的阴影,触角已深入至此,竟能标记象征惊蛰营根基的密匣?!
她不能坐视。即使心已成灰,那密匣里藏着的,是李长天最初起兵时最核心的盟誓、舆图、甚至可能还有…那张早已被鲜血浸透的《均田令》草稿。那是惊蛰营的灵魂所系,也是李长天曾经所有理想的具象。若此物有失或被毁,惊蛰营就真的只剩下一具被血腥和恐惧驱使的空壳。
柳红袖猛地吸了一口带着焦臭和尘埃的冰冷空气。断指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她缓缓站起身,动作有些僵硬,仿佛生锈的机壳重新咬合。没有犹豫,她将那片皮纸仔细藏入贴身最隐秘的暗袋,如同藏起一粒可能燎原的火种。
推开腐朽的木门,药庐外寒风凛冽,裹挟着谷口方向飘来的、更加浓郁的焦臭。她像一道无声的灰影,融入营帐与岩石的阴影之中,避开那些如同索命恶鬼般在营区间穿梭的执法队。她熟悉惊蛰营的每一寸土地,更熟悉“蜂巢”的暗哨与密道。此刻,这份熟悉成了她唯一的武器。
秘库的位置,深藏在营地最核心处,紧邻着寒潭洞的侧翼。那里守卫森严,平日本就三步一岗,如今在磐石的高压和“掘地令”的恐怖下,警戒更是提升到了顶点。巡逻的火把光如同游弋的鬼眼,在冰冷的岩壁和帐篷上投下晃动不安的阴影。
柳红袖伏在一块巨大的、被阴影完全覆盖的岩石后,屏息凝神。秘库入口就在前方几十步外,两扇厚重的、包着铁皮的木门紧闭,门前四名身披重甲、手持长戟的亲卫如同铁铸的雕像,眼神锐利如鹰,扫视着任何可能靠近的风吹草动。门楣上方,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内,隐隐露出乌木密匣那独特的鳞片状浮雕纹路一角。
她的目光死死锁定那纹路。心跳在冰冷的胸腔里沉重地撞击。如何靠近?如何进去?硬闯是送死。调虎离山?此刻谷内风声鹤唳,任何异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。
就在这时,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动——秘库侧面,一处看似严丝合缝的岩壁阴影里,一块脸盆大小的岩石,竟极其缓慢、无声地向外挪动了一指宽的缝隙!缝隙后,一只眼睛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外面,旋即又隐没在黑暗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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