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爽骑在战马上,望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山路,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。他的铠甲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,沾满了黄褐色的泥浆,肩甲处还挂着几片枯黄的树叶。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,在下巴处汇成汗滴,啪嗒一声落在马鞍上。
"这该死的山路..."曹爽在心里咒骂着,握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。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烦躁,不安地打了个响鼻。曹爽伸手拍了拍马脖子,却摸到了一手黏腻的汗水——连这匹跟随他多年的战马都已经疲惫不堪了。
"大将军!"何晏策马从队伍后方赶上来,那张平日里总是油光水滑的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尘土。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眼角堆起的皱纹里还夹着几粒沙尘。"翻过这座山,汉中城就在眼前了。胜利在望啊!"
曹爽斜眼瞥了何晏一眼,没有立即答话。他在心里盘算着:出发时的十万大军,还没到汉中就折损五千多人。
这时丁谧也凑了过来,他比何晏还要狼狈,头盔歪戴着,一缕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前。他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,一边气喘吁吁地说:"是啊大将军,咱们这一路虽然辛苦,但蜀军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从这条小路杀过来。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!"
曹爽终于开口了,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:"出其不意?"他苦笑着摇头,"我们的人连刀都快举不起来了,还谈什么出其不意..."
他转头望向身后的队伍,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士兵们三三两两地瘫坐在泥泞的山路上,有的拄着长矛当拐杖,每走一步都要喘上半天;有的干脆躺在地上,任凭军官怎么呵斥也不肯起来。一个年轻士兵正跪在路边呕吐,他的同伴有气无力地拍着他的背。
"起来!都给我起来!"一个校尉挥舞着马鞭在队伍中穿行,但他的呵斥声听起来也是那么疲惫,"才走了多远就装死?"
曹爽看着这一幕,突然觉得胸口发闷。他想起出征前在洛阳的誓师大会,那时候旌旗招展,将士们个个精神抖擞。而现在...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浆的战袍,又摸了摸腰间那把已经三天没出鞘的佩剑。
"传令下去,"曹爽终于下了决心,声音低沉但坚定,"全军休整半个时辰。让伙夫把最后那点干粮分了。"
何晏闻言立刻变了脸色:"大将军,这...这恐怕不妥吧?万一蜀军..."
"没有万一。"曹爽打断他,"就现在这个样子,就算遇到蜀军的斥候我们都打不过。"他说着翻身下马,却因为腿软差点跪倒在地,幸好亲兵及时扶住了他。
丁谧和何晏面面相觑,最后还是何晏先开口:"大将军说得是,是该休整一下。"但他的眼神分明在说:这下可真是进退两难了。
曹爽靠在一块岩石上,闭上眼睛。他想起临行前司马懿那意味深长的笑容,现在终于明白那笑容里的含义了。山路上的风夹杂着士兵们的呻吟声传来,他在心里问自己:这一仗,真的能赢吗?
吃完干粮后,曹爽强打精神,握紧了手中的长剑。连日来的征战让他的手臂酸胀不已,剑柄上的纹路深深印在掌心。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:"传令下去——"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周围疲惫不堪的将士们,"攻下汉中后,全军休整三日!"
这声音像一粒火种,在死气沉沉的军营中迅速蔓延。前排的士兵们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交头接耳起来。一个满脸尘土的年轻士兵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:"喂,你听见了吗?三天!"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久违的光彩。
"三天..."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喃喃重复着,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。他想起家中温暖的土炕,想起妻子煮的野菜粥,突然觉得手中的长矛没那么沉重了。
校尉们见状,立刻扯着嘶哑的嗓子吆喝起来:"都听见将军的话了?动作快点!"一个满脸横肉的校尉挥舞着马鞭,"赶紧砍树造云梯!拿下汉中城就能休息了!"
士兵们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,但眼神已经和方才不同。斧头砍在树干上的声音此起彼伏,每一下都比之前多了几分力气。
"老张,你说汉中城里有没有热水澡堂?"一个瘦小的士兵一边削着木桩,一边小声问道。
被叫做老张的壮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:"管他呢,能躺着睡一觉就成。这半个月天天枕着石头睡,老子的背都要断了。"他说着,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化脓的伤口。
不远处,一个年轻的士兵望着汉中城的方向出神。他在心里盘算着:攻下城就能给家里写信了,不知道娘亲的病好些没有...想到这里,他握斧头的手突然多了几分力气,木屑飞溅中,一滴泪水悄悄混进了汗水里。
校尉的吼声再次响起:"都打起精神来!早完工早休息!"这一次,回应他的不再是敷衍的应和,而是一阵此起彼伏的"遵命"声。疲惫的队伍似乎被注入了新的生机,每个人心里都燃起了一簇小小的希望之火——攻下这座城,就能摆脱这该死的山路,睡上柔软的床铺,吃上热乎的饭菜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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