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,他艰难道:“好……阿姊若是精神不济,便早些歇息吧。”
元韫浓便起身,又折回了屋内。
裴令仪蹙眉按住胸膛,想要压下心脏的钝痛,却无济于事。
他低眸看着已经冷透的饭菜,一个人坐在那里,端着碗筷吃完了这一顿。
他曾经是真的恨元韫浓,也是真的爱元韫浓。
就在前世,元韫浓对谁都会戴着那张假面,唯独对他不屑。
元韫浓甚至会将那种虚假的光投向任何一个人,却从未怜惜过他那片贫瘠的晦涩角落。
自顾自的美丽,无知无觉的生动。
可他唯一能做的,唯有趴伏在仇人身前,聆听教诲和辱骂,犹如丧家之犬。
元韫浓只是高高在上地,轻描淡写地瞥来一眼,瞥向为了一线生机而向敌人乞哀告怜的他。
只有像沈川、慕湖舟、慕水妃他们这样的人,才会站在元韫浓身边。
他嫉妒沈川的正直与清风朗月,他嫉妒沈川能如此顺理成章地迎娶元韫浓。
在得知沈川和元韫浓成婚的消息时,他都分不清那些愤慨、嫉妒、怨恨、悲哀里面,又或是更多东西里,有多少爱恨。
他想象他们交欢的场景,取而代之的念头在须臾之间萌发,若草木疯长。
凭什么沈川可以?
直到他或多或少明白了自己的心。
那时候的元韫浓已经成为了他的皇后。
可元韫浓依然不属于他,依然执着于沈川。
他爱元韫浓的清醒,又恨元韫浓的清醒。他爱元韫浓藤蔓般的依附,又恨菟丝子只是汲取养分,用完即弃。
所以重来一生,他真的奢想过什么都没发生,那面镜子或许就没有碎。
原来早就碎得拼不起来了。
但玉碎是玉的事情,裴令仪不能放弃拼凑。
他依然重复着一样的举动,哪怕得到的都是元韫浓的拒绝。
这个过程甚至让元韫浓有些倦怠了。
她受够了每天看着裴令仪这一副脆弱又落寞的模样,折磨彼此。
裴令仪时常自己下厨,但是做好的饭菜总得不到元韫浓的好脸色,元韫浓少有会去吃他做的,到最后都是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吃。
元韫浓默然地看着裴令仪在桌上摆最后一道翡翠虾仁,旁边的酱汁还是按她前世口味调,琥珀色里浮着碎冰。
分明她没有给出任何表示,但裴令仪依旧可以不厌其烦地演这个独角戏。
“阿姊尝尝这个吧,是我新学的。”裴令仪剥开荷叶糯米鸡,“我叫人试过了,味道也还过得去的。”
元韫浓凝视着裴令仪的双眸,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他们的两世怨侣,又何必呢?
再继续下去,又何必呢?
重来一世,为什么不能放过彼此呢?
难道重活一世,还要走这样的老路吗?
亲吻的时候分不清爱恨,维护彼此的时候都说不出是不是因为多年以来的陪伴。
撕扯开旧伤疤后流了一地的血,痛成了那样还是没办法舍弃彼此。
这样身心俱疲,又何必呢?
元韫浓终于在这一刻决定,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拉扯。
“我们算了吧。”她说道。
裴令仪僵住了,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她。
她怎么能说得这样风轻云淡,好像他们相伴的几千几万个日夜,好像他们所有的过去,都不值一提,不值一嗔,不值一哂。
“阿姊,你说什么?”裴令仪仿佛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,骨节捏得发白。
元韫浓重复了一遍:“我说,我们就算了吧。”
她垂下眼睛,“就当我们两不相欠。”
“我绝不允许,元应怜。”裴令仪回望向元韫浓漂亮又绝情的眼睛,咬着牙一字一顿道,“阿姊,除非我死。”
他抑制不住地发抖,元韫浓怎么能那么说?
他们纠葛了那么久,再坏也该向前世那样,或是亲手杀死对方。
而元韫浓怎么能说算了?怎么能说两不相欠?
他们合该互相亏欠。
“那你想怎么样?一起死吗?”元韫浓问道,“去阎罗殿上,叫阎王判判,是谁欠谁多些吗?”
她讽刺般笑了一下,“两世纠缠,无一善果,还不够吗?”
“三生也不够。”裴令仪却执拗道,“就算是到黄泉碧落,我也不会放手。”
“疯子……”元韫浓凝视着裴令仪蹙着眉,摇了摇头。
“阿姊若是不想要这样的孽缘,倒不如就此了结了我吧。”裴令仪引着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胸膛,“阿姊可以再来一次,往这里刺,指不定我化为幽魂就不能缠着阿姊了呢?”
一道似是寒芒的微光映着他温柔眉眼,元韫浓看着他,知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。
“你及时地死去了。”元韫浓的睫毛颤动了一下。
裴令仪微微一怔。
“你及时死去了,不必再反复咀嚼苦涩。”元韫浓抬眸望向裴令仪,“那我呢?”
她的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脆弱的白色绢纱,“你把我拖拽进这个牢笼里,自己却早早地抛下我走了,你有想过我吗?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枝上韫浓请大家收藏:(www.qbxsw.com)枝上韫浓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