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回临时下榻的馆驿,而是径直去了国子监的藏书楼。
他要的,不是那些粉饰太平的官方文牍,而是历年来关于江南各路赋税、漕运、盐铁的原始账册、以及御史台弹劾江南官员的奏疏副本。
这些东西,寻常官员难以得见,但他新任江南经略使,又有官家口谕在前,藏书楼的官员倒也不敢过分为难。
整整一个下午,齐安便如同一尊石像般,枯坐在故纸堆中,一卷一卷地翻阅着那些泛黄的、布满尘埃的卷宗。他的目光专注而锐利,时而蹙眉沉思,时而提笔在随身携带的纸张上飞快地记录着什么。
那些枯燥的数字,在他眼中,仿佛变成了一个个鲜活的符号,勾勒出江南那片富庶土地之下,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,以及触目惊心的贪腐黑洞。
直到夕阳西下,最后一缕余晖从窗棂间洒入,齐安才缓缓合上最后一卷文书,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
他的脸上,看不出喜怒,唯有那双原本就锐利的眸子,此刻更添了几分冰冷的寒意。
“江南……哼。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,也带着一丝……磨刀霍霍的兴奋。
回到馆驿,他简单用过些许冷食,便立刻铺开纸张,开始就今日朝堂所闻,以及自己从卷宗中所得,草拟一份更为详细的江南整顿方略。
灯火之下,他清瘦的身影,显得格外孤直。他提笔疾书,时而凝眉思索,时而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。他将江南的田亩、漕运、盐铁各弊端逐条罗列,针对每一项弊端,都提出了数种应对之策,有的怀柔,有的刚猛,有的甚至……不惜流血。
他写得很慢,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。他知道,这份方略一旦上呈,便意味着一场与整个江南旧势力的宣战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。
齐安笔尖一顿,抬头道:“何人?”
“齐经略,”门外传来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,“太子詹事府费鼎宋,冒昧来访。”
齐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费鼎宋?便是今日在朝堂上为自己解围,并提出设立“纠察御史”之人?他深夜来访,所为何事?
他放下笔,起身道:“费少詹请进。”
房门推开,费鼎宋一身便服,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,走了进来。
“深夜打扰,还望齐经略海涵。”费鼎宋将食盒放在桌上,拱手道,“下官听闻齐经略自散朝后便在馆驿埋首公务,想必尚未用饭,特备了些清粥小菜,不成敬意。”
齐安打量着眼前的费鼎宋。此人年纪比自己略轻,面容儒雅,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锐利。今日在殿上,他那番话,可谓是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,也确实为自己南下扫清了不少潜在的障碍。
“费少詹有心了。”齐安回了一礼,语气依旧平静,“不知费少詹深夜到访,可是……有何指教?”
费鼎宋微微一笑,目光扫过齐安桌案上那摊开的、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,眼神中露出一丝了然。 “指教不敢当。”费鼎宋道,“下官今日在殿上,听闻齐经略直陈江南三弊,以及那雷霆三策,深感钦佩。齐经略所言,皆是切中肯綮,非大勇猛、大智慧者不能言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诚恳了几分:“只是,江南之地,水深浪急。齐经略此去,名为经略财赋,实则不啻于与整个江南旧有势力为敌。其间凶险,非同小可。”
齐安的目光微微一动,看着费鼎宋,没有说话,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。
费鼎宋见状,继续道:“陛下虽已授齐经略便宜行事之权,然鞭长莫及,京中纵有‘纠察御史’策应,亦难免百密一疏。江南官场,素来抱团排外,若无得力臂助,齐经略孤身奋战,恐事倍功半。”
“费少詹,”齐安终于开口,声音依旧平静,“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费鼎宋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欣赏。他知道,与齐安这种人说话,不必绕弯子。 他郑重道:“下官不才,愿为齐经略之佐贰,同赴江南,共襄此举!”
齐安的眼中,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惊讶。他看着费鼎宋,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。 “费少詹……此言当真?”
“君子一言。”费鼎宋坦然迎向齐安的目光,“下官今日已向李相公表明心迹。此去江南,于国,是为陛下分忧,为社稷尽力;于私,亦是建功立业,不负平生所学。下官自问,对江南之事,尚有几分浅见,或可为齐经略查漏补缺,奔走一二。齐经略若不嫌弃下官才疏,愿效犬马之劳。”
齐安沉默了片刻。 他从费鼎宋的眼中,看到的是坦荡与决心。 眼前这个人,与朝中那些只知空谈、畏首畏尾的官员,截然不同。 他们是同一类人。 那种为了心中的信念,可以不惜一切,甚至粉身碎骨的人。
“费少詹,”齐安缓缓开口,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,“你的心意,齐某……心领了。只是,此事体大,非我二人可以私下定夺。你我皆为臣子,当以君命是从。”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大宋:上皇逼朕投降?朕才是真龙请大家收藏:(www.qbxsw.com)大宋:上皇逼朕投降?朕才是真龙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