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突然噤声，望着父亲从袖中摸出的青瓷瓶。
"这是南疆进贡的龙涎香。"首辅将瓷瓶放在缠枝莲纹几案上，"陛下近日总说夜不安枕，若能在安神汤里添些……"
皇后心领神会，将瓷瓶藏于袖中。
“还有宁王……”皇后问道。
"娘娘放心。"首辅笑着将炭火拨得更旺，火光在他浑浊的瞳孔里跳动。
"老臣特意从羽林卫调了批新制的弩箭，听说能穿透三重犀甲呢。
如今宁王府已经被团团围住，宁王若有异动，必死无疑。
更何况，如今宁王妃还在宫中，必要的时候，这也是一枚好棋子。"
皇后手心紧紧攥着衣袖，咬着牙道：“胜败在此一举。”
三更天的梆子响了三遍，皇后捧着药盏的手却在发抖。
勤政殿里的香炉吐出袅袅青烟，辰帝从奏折堆里抬头："皇后来做什么？"
"臣妾亲手煨的川贝雪梨。"
皇后看着辰帝喉结滚动，突然想起三十多年前大婚日，他还是个英气的少年。
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，他怎么一下就老成了这个样子？
辰帝皱着眉，不解的看着她，皇后立刻回过神。
“陛下，今日臣妾在御花园中，确实有些冲动，这会儿特地来向陛下赔罪。
臣妾身为一国之母，却不够雍容大气，舍不得与别的女人分享陛下的爱。
如今来看，臣妾实在难为天下女子的表率。
或许臣妾真的不适合做皇后吧……”
辰帝与皇后吵了半辈子，难得见皇后如此示弱，便也柔软了下来。
“你这臭脾气，确实得好好改一改。”辰帝说道，“这些年，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
后宫有你打理，朕还是放心的。
只是你现在也确实年纪大了，许多事力不从心，可以理解。
明日起，就让贵妃给你帮帮忙，与你一起协理后宫，你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。”
皇后听到这话，一股气血涌上心头。
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个男人，他就是这样的冷血无情。
还好父亲高瞻远瞩，不然她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削权了？
那他的下一步是什么？废后吗？
她心里默默的说道：既然你如此不仁不义，那就不要怪本宫心狠！
皇后服侍辰帝喝下汤，刚要退出去，便听辰帝说道：“皇后，你不要多想，朕让你分权，并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。
最近一段时间，朕思来想去，一直在想太子的人选。
说起来，骅儿是朕的第一个儿子，这么多年来，朕对他还是寄予厚望的。
但是你平日里太忙，骅儿属于管教，又被那些纨绔少爷们给带偏了些。
他本来是个好孩子，只是性子不够沉稳，易受人蛊惑。
所以，朕希望你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教一教他。
朕百年之后，这江山，还是要你们娘俩儿共同扶持啊！”
皇后闻言怔了怔，不可置信的看着辰帝，手里的托盘都没拿住，落在了地上。
“陛下的意思是……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辰帝目光灼灼，饱含深意的看着皇后。
“朕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？
朕想立骅儿为太子。”
辰帝的话，不但没有让皇后开心，此时的她犹如坠入冰窖一般。
若真是这样，若是这样……
她看着脚下东倒西歪的碗，忍不住放声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辰帝皱着眉问道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皇后笑得眼泪直流：“臣妾只是……开心。”
她拾起碗筷，轻轻抹开眼泪，对辰帝深深行了一个礼。
“臣妾谢陛下体恤。”
她看着辰帝的脸，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：“臣妾告退。”
“祝愿陛下……万事胜意。”
开弓已无回头箭，皇后说完这些，坚定的走出勤政殿。
走出殿门，她看了看头顶的月亮，明明已经是十五，月亮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圆。
深夜时分，苗公公进来添茶时，辰帝正伏在《河工图》上小憩。
苗公公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狐裘，突然发现陛下搭在案边的手掌泛着青灰。
"陛、陛下？"他颤巍巍探向鼻息，龙涎香混着药味钻进鼻腔。
苗公公的手指碰翻砚台时，墨汁泼溅在奏折"传位于"三个字上，瞬间一片死寂。
苗公公踉跄的爬出大殿，对着夜空大喊：
"来人啊！陛下驾崩了——！"
凄厉的喊声刺破雪夜，惊得栖在琉璃瓦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。
皇后站在廊下看着乱作一团的宫人，伸手接住一滴雨。
“传令下去，封锁皇宫，没有本宫的懿旨，任何人不允许进出宫门。”
五更鼓未歇，首辅带领着众臣已经立在议政厅内。
首辅大人明明一夜未睡，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。
苗公公捧着明黄卷轴出来，忐忑的看了皇后一眼。
"陛下遗诏——"老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雾霭。
苏明玉随着众位嫔妃娴妃跪在大殿外。
当听到"传位皇长子"时，淑妃腕间的沉香木佛珠突然绷断，十八颗珠子滚过汉白玉地面。
苏明玉挪了挪身子，靠着淑妃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：“母妃别怕，还没到天塌了的时候。”
大殿上，一阵窃窃私语声。
"臣有疑！"兵部侍郎突然出列，雄浑的声音传遍大殿，"三日前陛下还让臣拟南巡仪仗，怎么可能突然薨逝？"
“陛下积劳成疾已久，最近太医一直都在给他调养，却总不见好。”
皇后冷静的说道，“昨日里，陛下心脏突发痹症。
此病来得急，太医赶到时，陛下已经没了气息。”
皇后的眼神扫过众位大臣的脸：“哀家知道，诸位大臣对陛下的传位诏书有异议。
苗公公，你将诏书呈给侍郎大人看看。”
苗公公闻言，手颤颤巍巍的捧着诏书来到兵部侍郎的面前。
“陛下几日前，忽然感觉身体不适，于是在首辅和宋将军的见证下，写下了这份诏书。
诸位若是不信，可以自己看。”
几位大人将诏书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，也看不出什么门道，就递到了兵部侍郎的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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