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帝将手中火炉砸向程锦睿，飞溅的碎片划破工部侍郎的官袍。
跪在殿中的青年脊背笔直，手中举着的《苏杰案陈情书》已被砸落在地。
"陛下明鉴，苏侍郎当年查出安城守军贪墨粮饷，却被反诬通敌。"
程锦睿的嗓音带着他特有的金石之质，"臣重查案卷时发现，当年所谓通敌密信上的苍狼图腾，用的是江南织造局特供金线——这分明是......"
"放肆！"辰帝猛然起身，十二冕旒撞出清脆声响，"当年他胆敢抗旨拒捕，若真有冤情，为何不敢受三司会审？"
苏明玉握紧腰间绣春刀，当年的苏杰战功赫赫，若不是辰帝想让他死，谁又敢冤枉他？
三司会审，九死一生，弄不好还要被强制认罪。
苏将军那样骄傲的人，怎么可能会乖乖跟着魏宗安走！
她看着程锦睿后颈渗出的冷汗，想起这书呆子从前对苏杰一事就十分上心。
今日恐怕是抱着必死的心来求真相的。
"臣恳请重审此案，并非质疑陛下。"
程锦睿重重叩首，额角青紫渗血。
"只是臣今日见这苍狼国的火铳上，亦见同样纹路。若放任真凶逍遥，我大夏今后......"
"来人！"辰帝拂落案头奏折，"程锦睿妄议旧案，拖下去杖八十！"
"陛下且慢！"苏明玉跨步出列，飞鱼服广袖扫过程锦睿颤抖的肩头。
"程大人方才救驾时受了伤，恐怕是伤了脑子。
这八十杖下去，工部新制的雷火铳图谱怕是要耽搁了。"
辰帝眯起眼睛，目光掠过苏明玉和程锦睿的脸冷笑道："苏爱卿倒是会挑时候讨人情。"
"罢了，杖刑可免。程锦睿罚俸半年，给朕滚去校场盯着火铳操演。"
程锦睿还要开口，被苏明玉一脚踩住袍角。
她借着搀扶的动作，指尖狠狠掐进他肘间穴位："程大人该谢恩了。"
一场好好的狩猎，被搅和的乌烟瘴气。
辰帝再也没什么好兴致，直接摆驾回宫。
只是辰帝前脚刚走，程锦睿就甩开苏明玉的手："苏指挥使今日施恩，是要锦衣卫插手工部事务？"
"我是要你留着命查案。"苏明玉按住他的右手，"知道方才陛下手里已经催了真气，你再多说一句，今夜诏狱就要多具七窍流血的尸首。"
程锦睿脸色煞白。
他怀中突然掉出半枚带血的玉珏，苏明玉俯身去捡，却见慕容恪的玄色蟒纹靴已踩住玉珏边缘。
"程大人好雅兴。"宁王弯腰拾起玉珏，指腹摩挲着上面残缺的"杰"字，"程大人今日如此冒进，是不是忘记当年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了？"
程锦睿瞳孔骤缩。苏明玉横步挡在两人之间，腕间银铃撞出清越声响："殿下对别人家的事倒是上心，不如帮程大人瞧瞧新制的连弩？"
"比起连弩，本王更好奇苏大人这救人的手法。"慕容恪突然擒住她手腕，拇指按在脉门，"踩袍角、点哑穴、袖中藏解药——这套动作，比你在战场迎敌时还利落三分。"
程锦睿的咳嗽声打破僵局。他夺回玉珏冷笑道："下官倒不知，宁王殿下对刑侦手段也如此熟稔。"
"不及程大人精通。"
慕容恪甩开苏明玉，玄色大氅扫过程锦睿受伤的膝盖。
"没本事就别出来丢人送命。程太师这样睿智的人，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愚蠢的孙子！"
"够了！"程锦睿拂袖而去，官袍上的仙鹤补子被灯笼照得忽明忽暗。
苏明玉正要追，却被慕容恪一把拽进巷中。
玄铁护腕硌得她腕骨生疼，宁王的气息混着龙涎香压下来。
"爱妾今日这出英雄救美，演得可比猎场那天真切。"慕容恪温热的气息落在苏明玉的脸上。
"殿下自重。"苏明玉抬膝顶向他腰腹，却被他用剑鞘抵住腿弯。
苏明玉别开脸解释道：
"程锦睿若是死在今日，工部那些火铳秘术就要跟着进棺材。臣不过是为陛下和殿下分忧......"
"分忧到替他求情？"慕容恪突然咬住她的耳朵，恶狠狠道，"我怎么不知道，你还有这样多管闲事的毛病？"
更鼓声从皇城传来，惊起几只寒鸦。苏明玉急忙推开慕容恪，心里突突乱跳。
"殿下这般作态，莫不是吃味了？"
"本王只是好奇。"慕容恪讽刺道，“能让冷面阎罗不计后果相护的，苏大人莫不是对那位玉面公子动了情？"
“殿下何必如此冤枉臣？”苏明玉气鼓鼓的说道，“程家背后代表着朝中清流一派，我救他不也是为了替殿下拉拢人才。
臣不求殿下感激，殿下如此猜忌臣，实在是太伤人心！”
“替本王拉拢？”慕容恪轻笑，“苏大人说的是真心话？”
"殿下该明白程大人活着的价值。"她整了整衣襟，将火铳零件抛给慕容恪，"苍狼国的雷火砂配方，可全指望这位工部侍郎呢。"
慕容恪手里把玩着那些零件，冷笑道：“你最好没有在骗本王，否则……”
“殿下放心，我既然已经上了您这条船，命都是你的，殿下随时可以拿去！”
慕容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，这才后退一步，将路让开。
苏明玉摆脱了慕容恪的钳制，立刻转身小跑着离开了小巷。
慕容恪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，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。
五日后，程锦睿捧着新制火铳进宫献礼时，又在奏折里夹了《请复苏杰官职疏》。
这次没等辰帝发作，苏明玉"失手"打翻朱砂，泼了满纸猩红。
"陛下恕罪！"她跪地请罚，袖中暗格里的磁石却吸走了奏折夹层的密函。
辰帝看着晕开的字迹，竟笑出声："苏爱卿这毛手毛脚的毛病，倒是与你义父当年一模一样。"
程锦睿还要争辩，被苏明玉借着搀扶的动作，将毒针抵住后心。
直到退出宣政殿，苏明玉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程锦睿的头上。
“你这人怎么是个死心眼呢？”
程锦睿恶狠狠的看着她：“你屡次三番阻挠我，究竟是何意？”
苏明玉白了他一眼道：“酉时三刻，刑部档案司，我和你好好聊一聊这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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