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妘竹不哭,总有一天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彼时齐贞不是很喜欢她,觉得矫揉造作,整天木头一样,动不动就惹她哭鼻子。
晋帝天天夙兴夜寐,瑞云宫也不来。
有人说子嗣稀薄,他就说自己身有隐疾。
有人说后宫空虚,他就说力不从心。
再者也就无话可说。
朝臣也不好置喙,毕竟除了这方面,别的方面晋帝确实天纵奇才。
听说先帝只是个王爷时,曾有一个女儿,只是后来不知所踪。二人对此也讳莫如深,闭口不谈。
“妘竹,你后悔跟着我吗?”
岑枝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,她努力摆头,心里一阵酸楚。
“怎么会,当初是您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将我带在身边,怎么会呢?”
见她眼里还是没有分毫波澜涟漪,妘竹低下头,突然觉得肩头一沉,她动也不敢动。
“让我靠靠,好累呀……”
时间慢慢流逝,妘竹觉得肩膀都有些酸痛了,才慢慢挪动了一下身子。
“咳咳……”
春日穿的多也不多,少也不少。身上衣服又摘不下来,只能把头发拆开,披散在她背上,又把裙摆垫到她膝上。
一手环住她,调整着舒服的姿势。
“妘竹……陛下走了多久了啊?”
“陛下是晋历十四年大雪走的,现在是景熹七年春初。”
“我记得宫里没准备过陛下的忌辰。”她蛾眉微蹙,很快又恢复如初。
“是,新帝登基以后,就不许宫里为先帝祭奠了……”
她轻轻嗯了一声,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,还是怎么的。
“我就想来看看,毕竟……从前他待我那般好。”
“人们都说先帝仁厚,我的日子会难成什么样呢?只有我知道,正因为陛下仁厚,所以我但凡行差踏错,所有的骂名都得是我的家族来背负。”对着门口已经干枯的银杏树苦笑。
“你看,不管是什么东西,耗尽了精力,都是会死的。”
这银杏是齐贞和她一起种在居安宫的,她仍记那日少年的眉眼如画。
“你去拿点水来,算了算了,孤自己来吧……你那小身板,还得是我。”齐贞穿的白色长袍,面上灰头土脸的。
岑枝瞪着他,“谁说的,我可以。”
齐贞也没等她说完,自己打水去了,岑枝也没闲着,叉腰不服气去帮他一起提。
“等一下,你别乱动……诶!”
二人一起摔到水泊里,齐贞撩了一把头发,忿忿。
“你没事吧?”
“在这摔,也没谁了……”
“你骂我?”
“孤没有。”
直到大殿殿门打开,晋帝迈出门槛,眼神落到二人身上,二人狼狈异口同声。
“是他/她。”
“行了行了,你别烦朕。”说完改掉严肃的语气,走到岑枝身旁,“带岑小姐下去换衣服。”
宫婢才迎上来,晋帝伸手将她扶起来,不顾她身上泥泞,眉目缱绻温柔。
“商商你是女孩子,不能和贞儿一起胡闹,有没有摔到哪?”仔细检查她。
“回陛下,臣女没有。但殿下好像摔伤了……”
后来就是齐贞膝盖裹着膏药,被罚了抄书,他心里定然是很不服气的,但又不好意思对着岑枝发牢骚。
“孤吃点你做的杏干就好了。”
“殿下不生气了?”
“孤哪有生气?孤生谁的气?孤为什么要生气?孤气谁?”
岑枝捂住耳朵,没好气道,“再吵就连渣都没有了。”
“姐姐…你最好啦……”拉着她的手撒娇,表情可怜兮兮的。
“好恶心,齐儒礼!”
“这树死了许久了,只是我不来看,觉得他还活着。”
“娘娘?”妘竹有些惊讶。
“妘竹,我不想做太后了………”
“好,我们一起走。”妘竹拍拍她的后背,将她搂紧了些。
“只有这里能让我安心些,再安心些,看着这些旧物,有种不真切的感觉……”
她捧着妘竹的脸,摩挲摩挲着,整个身体就往前栽去,全身卸了力气。
“太后?太后……”妘竹害怕的将她抱在怀里,又探了探鼻息,
“太后!”她现在完全没了理智,眼泪啪嗒啪嗒掉,
“太后……”嘶哑着喊出声。
漾儿听到动静,最后一刻也冲进来,黎嫣跟在她身后,几人此刻都有点无措。
“妘姐姐……你别吓我……不会有事的……”
黎嫣换上一副正经的样子,摸摸她的手腕,想也没想,上去就立刻掐住她的人中,
“得罪了。”
-
宣政殿
众人大气难出,风吹颤栗,烛火摇曳,
太医给齐贞灌了药,齐贞依旧整个人迷迷糊糊的,躺在床上半晌没动静。
小禄子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,眼神要将药碗看穿,轻手轻脚凑到榻边,“陛下?陛下?”
齐贞突然蹙起眉头,手指紧紧抓住锦被,呼吸突然变得急促,一副很难受的样子。
小禄子以为是药起了作用,上前正准备扶他起身。
下一秒,咳嗽声一出,几人望上去,齐贞口中又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,身前,榻上一片嫣红。众人面色苍白,齐刷刷跪倒在地上。
“陛下……”
“你给陛下吃了什么!你个庸医!”小禄子目眦欲裂,指着怒骂道。
“微臣只是给陛下吃了些平常进补身体的药,陛下不进食也不成啊……”
“姐姐……”
小禄子变了脸色,跪在榻边,洗耳聆听,周遭静的只剩床上的嘤咛声。
“姐姐……”
又是一声,众人面色各异,太医正凝重道,
“不知是哪位?”
小禄子不敢开口。齐贞慢慢睁开重重眼皮,虚弱伸出右手,对着床顶,颤抖着唤,
“姐姐……你……你不要走……”
一人推开宣政殿的门,颤颤巍巍走进来,几人偷偷瞄了眼就跪在地上颤抖。
是岑枝。她晃晃悠悠走到榻边坐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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