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骨狰
玉门关的残阳如同一滩凝固的人血,将斑驳的夯土城墙染成暗紫色。张守瑜的尸身被七支长矛盾穿在关楼箭垛之间,玄铁锻造的明光甲胄已多处开裂,缝隙间凝结的冰晶泛着诡异的紫黑色——那是吐蕃巫祝的毒咒在尸身表面结成的霜花。校尉王敢踩着满是箭镞的甬道狂奔,战靴碾过冻硬的血痂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,城头二十架床弩的弦声已变得断断续续,箭槽里只剩下三支尾羽破损的流矢。
"第三段女墙要塌了!"了望兵的惨叫被弯刀劈砍声撕碎。二十步外,吐蕃重骑的月牙弯刀正一下下剁在榆木城门上,包铁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王敢突然瞥见崩口处露出的半截陌刀——那是三天前战死的弟兄李柱留下的兵器,刀身楔进城墙裂缝寸许,寒光凛凛的刀刃朝外斜指。他猛地扯下腰间牛皮水袋,朝着二十步内的伤兵嘶吼:"把刀全拔出来!刀刃朝外,楔进墙缝!"
十三名断肢少臂的伤兵拖着兵器扑向缺口,血滴在青灰色城砖上绽开暗红梅朵。当第一柄陌刀被生生从战友尸骸旁拔出时,刀镡处还挂着半片冻僵的衣袖。这些曾在陇右道令敌胆寒的兵器,此刻被倒插在城墙崩口,十八柄刀刃朝外组成的钢铁荆棘在暮色中泛着冷光,竟让吐蕃骑兵的马队在十步外生生顿住。
"取火油!"王敢撕开染血的战袍,露出胸前三道箭疤。昨夜从关内地窖运来的十二坛火油,此刻只剩三坛完好。二十名伤兵每人抱起半人高的陶罐,麻绳捆扎的引信在夜风里摇晃。他们大多是陇右军的老卒,知道这是上官女史半年前在西市酒肆琢磨出的杀招——双层陶罐内,上层是从高昌商人处购得的石油,下层填着河湟谷地烧制的生石灰,封口处浸过桐油的麻布只需擦着火星,便能引动惊天爆燃。
第一个跃下城头的伤兵被流箭射中肩胛,陶罐砸在吐蕃骑兵阵前的瞬间,麻布引信擦着沙砾燃起。蓝紫色的火焰骤然炸开,石油混合着生石灰爆发出刺目火光,正在冲锋的战马前蹄腾空,马鼻被灼人的热气烫得渗血。锁子甲在高温中迅速发烫,吐蕃兵的惨叫声里混着甲片熔粘皮肉的滋滋声,十步内的骑兵连人带马在火海中翻滚,沙地上很快多出十几具焦黑的躯体,甲胄缝隙间还在腾起细烟。
关楼暗室内,军械官李淳风正在用牙齿咬开最后一支箭杆。松木箭杆里藏着他昨日从伤兵腿上剜下的脓血,混合着从马厩偷来的马鬃,此刻正被他用牛筋细细缠在弩弦上。独眼中倒映着城下攒动的吐蕃军旗,那面绣着金轮咒的狼头旗正在百步外缓缓前移——旗手身后,是准备发起第二轮冲锋的吐蕃重步兵。
"把弦再绷紧三指。"他对身旁断了三根手指的伙夫说道,布满老茧的手掌抚过床弩的青铜望山。这架用关楼梁柱临时改制的弩机,弩臂上还留着前日被投石砸出的裂痕。当旗手进入三十步射程时,李淳风突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独眼中闪过一丝狠戾:"放!"
毒箭离弦的瞬间,他听见自己左臂旧伤处的骨裂声——那是五年前在碎叶城被狼牙棒打断的肱骨,此刻正随着弩机的震动发出抗议。箭头精准贯穿三重牦牛皮盾,旗手胸前的护心镜应声而碎,黑紫色的脓血顺着箭杆倒灌进伤口,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叫声,便直挺挺栽倒在沙地上。吐蕃军阵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,狼头旗轰然倒地的刹那,三十步内的步兵开始慌乱后退。
"推武刚车!"王敢的吼声惊飞了城头的寒鸦。十二辆被改造成刺猬的战车从关内推出,车辕上钉着七柄陌刀,车轮边缘嵌着半尺长的狼牙铁钉。幸存的三十名守军推着战车碾过城下的尸堆,陌刀刀刃切入冻硬的尸身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,车轮碾过吐蕃兵的胯骨时,脆响与闷响交织成战死者的安魂曲。当先那辆战车的车轼上,还捆着昨日战死的队正遗体,残破的军旗在尸身背后猎猎作响。
惊雷破
汤泉宫地底的震动传来时,上官婉儿正在火药库最深处擦拭青铜烛台。十二盏玄武纹铜灯在潮湿的洞穴里明明灭灭,映得她眉间的花钿忽明忽暗。武媚娘的死士们穿着水牛皮靴,正将两丈高的铁炮推进发射阵位,炮身上"贞观十七年工部监造"的铭文被醋浸泡三日,如今只剩模糊的凹痕。
"姑母可曾想过,当年太宗皇帝命人铸造这些铁炮时,便已算到今日?"她指尖划过冰凉的炮身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感业寺,武媚娘握着她的手教读《孙子兵法》的场景。那时姑母腕间的玉镯硌得她生疼,如今那只玉镯正躺在她袖中,内侧还刻着"日月当空"的密文。
暗渠里传来滴水声,混着远处死士们的低语。三百门铁炮呈扇形排列,炮口对准汤泉宫正殿下方的承重柱。上官婉儿知道,这些本该用于抵御突厥的重器,此刻将成为埋葬姑母的丧钟。她摸出怀中的火折子,引信早已用浸过桐油的麻绳连成网络,只等一点星火,便能让整座地宫化作熔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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