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子玉圭劈碎虚影,圭锋抵住子奚咽喉:“守史人,你身上的符纹…也在往鼎纹转化吧?”
子奚扯开衣襟,左胸的符纹已蔓延成鼎身纹路:“从牧野之战开始,我这身子…就是周室熔铸的活鼎。”
地窖突然地动山摇,壁面星象图化作锁链缠住二人。子奚的锁链绞碎星图,碎屑在空中凝成《山海经》注本缺失的最后一页——页角一行小字:“九鼎真位,藏于守史人骨血”。
暴雨拍打窖顶的声响忽然停滞。荀子望着满地卦签碎屑,忽然轻笑:“吕不韦想烧的从来不是书…而是读懂了书的人。”
晨雾裹着焚书炉的残灰,在稷宫青石板路上铺开铁锈色的纹路。荀子独坐在东廊檐下,湿冷的袍袖垂在残简堆中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焦黑的竹简。简牍边缘的炭化物粗糙如砂砾,刮过他指腹的老茧时,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——这痛感与三日前触碰商鞅车裂刑场的青铜绞盘如出一辙。他的目光落在简面若隐若现的“子奚”二字上,金丝嵌纹在潮湿的晨雾中泛着阴冷的幽光,像极了吕不韦伪鼎上蛰伏的蛇瞳。
“祭酒,炉灰已清干净了。”
仆从的禀告声惊起檐角寒鸦。荀子抬头时,瞥见那仆从靴底碾过水洼,溅起的泥点沾湿了自己袍角。深青色绸缎上晕开的污渍,逐渐勾勒出洛邑王城的轮廓——正是昨夜地窖中《山海经》注本缺失的最后一页地图。他猛然攥紧竹简,焦痕边缘刺入掌心,一滴血珠渗出,顺着金丝纹路蜿蜒,竟在“奚”字的勾捺处凝成指甲盖大小的鼎纹。
“退下。”荀子的嗓音带着久未饮水的沙哑。
仆从躬身退后三步,踩碎了石板缝里一截未燃尽的竹简。爆裂的脆响惊得荀子肩头微颤,他这才察觉自己的小指正不受控地抽搐——那是三日前用玉圭格挡机关人时,被卦签震伤的旧患。
槐树梢头的露水坠下,打在子奚的蓑衣上。他屈起右膝抵住树干,湿透的粗麻紧贴着胸前蔓延的鼎纹。符纹边缘新裂的细缝中渗出蓝血,血珠顺着树皮沟壑滑落,与昨夜焚书炉的残灰相遇时,发出细碎的“滋滋”声。几只早起的蚂蚁爬上树根,触须刚碰到那蓝紫色的毒液,便抽搐着蜷成焦黑的颗粒。
“连血都带铜臭味了…”子奚扯开衣襟,晨光刺入裂缝,照见符纹下蠕动的青铜脉络。那些昨夜被地窖锁链勒出的伤痕,此刻正随着心跳明灭起伏,像是皮下埋着活物。他伸手去抠,指甲“咔”地崩断半截,断甲处渗出的不是血,而是黏稠如柏油的相柳毒液。
东墙根下,一名洒扫仆役突然僵住。竹帚“啪嗒”落地,脖颈诡异地扭转一百八十度,露出后脑嵌着的青铜浑天仪——仪盘指针正指向槐树,齿轮间卡着半片墨家机关兽的残爪。
“阴魂不散。”子奚冷笑,腕间锁链无声滑出。
那浑天仪“咔咔”转动,迸出三枚青铜卦签。子奚侧头避让,签头“噬”字擦过耳际,钉入树干的瞬间,树皮裂缝中渗出蓝血,竟将卦签上的朱砂字迹蚀成骊山地宫的门楣纹样。
荀子的脚步声突兀响起。
子奚的锁链倏然回缩,蓑衣一抖便隐入树冠。枝叶缝隙间,他见荀子立在槐树下,玉圭尖端抵住仆役后脑的浑天仪。仪盘表面的刀痕泛着晋阳血战的铁锈色,一根断裂的机关兽残爪从齿轮间支棱出来,爪尖还凝着马陵道伏弩的相柳毒光。
“回去告诉吕不韦——”荀子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剑,“稷下学宫不是他的棋盘。”
玉圭刺入仪盘的刹那,齿轮爆裂声混着仆役喉间的“咯咯”怪响,在晨雾中炸开。崩飞的青铜碎片擦过荀子眉心,在他苍老的皮肤上拖出一道血线。那血珠坠入脚边水洼,涟漪荡开时,竟映出半张浮动的青铜面甲——甲面裂痕处钻出菌丝,末端卷着一枚竹简残片,朱砂书就:“九鼎噬人,始于一简”。
子奚的蓑衣掠过西墙时,一滴蓝血从树梢坠落。血珠砸在水洼边缘,将水中的青铜面甲虚影冲散。荀子蹲下身,手指探入冰凉的水中,涟漪扭曲了倒影,却清晰映出自己袍角那片洛邑地图——图中“守藏室”的方位,正渗出与子奚毒血同源的幽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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