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欢起了个大早,在玉兰轩的廊下亲手擦拭那面天音琵琶。
螺钿镶嵌的缠枝莲纹在晨露里泛着温润的光,弦轴上还凝着夜露,她用帕子轻轻拭去,指腹触到弦丝时,琵琶竟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音,像在应和她的心思。
"清欢姐,王评委那边回了话,说今晚的雅集他得空。"白璃端着青瓷碗进来,碗里浮着两片姜,红糖水的甜香混着晨间的凉雾,"红糖姜茶熬好了,趁热喝。"
沈清欢接过碗,指尖被烫得微微发颤。
她知道,动用天音琵琶的预知能力,得先暖了身子。
上回用这能力时,她整整躺了三日,月信也提前了半月——可这回关乎乐坊安危,容不得她退缩。
昨夜白璃指给她看的周副将,脖颈间那道暗红的刀疤,正是宁王府暗卫的标记。
沈清欢记得清楚,半年前宁王寿宴上,这周副将曾带着一队亲兵守在偏厅外,她当时弹《将军令》,琴弦震颤间预知到他心底的狠戾,后来才知那夜宁王暗害了三个政敌。
"阿璃,把东暖阁的烛台全换上新的。"沈清欢将空碗递回,"再让小桃去后厨说,今晚的茶点要备双份——乐坊里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,一个都不能漏。"
白璃点头,指腹在掌心快速比画:"你是要借雅集,把所有人的心思都听个明白?"
沈清欢垂眸轻笑,指尖抚过琵琶上的云纹:"宁王要在乐坊安眼线,总得有人替他传消息。
我倒要看看,是谁的心思,藏在琴弦底下。"
戌时三刻,玉兰轩灯火通明。
乐坊的乐女、杂役、甚至烧水的老黄头都围坐在廊下,王评委坐在主位,司墨穿着便服靠在廊柱上,月光把他腰间的玉牌照得发亮——沈清欢知道,他这是特意来给她撑场子的。
"今日无他,"沈清欢抱琴起身,袖口的月白缎子扫过案几上的茶盏,"不过是清欢新谱了首《惊鸿引》,想请各位同赏。"
琴弦轻拨,第一声便像春冰初裂。
沈清欢闭了眼,任由琵琶的震颤顺着手臂爬进血脉。
这是天音琵琶的妙用——当她专注于琴弦时,能感知到三丈内所有人的情绪波动,如涟漪般在她心底荡开。
老黄头的情绪是浑浊的暖,像灶膛里未熄的炭;小桃的是跳跃的甜,混着对新茶点的期待;王评委的嘴清冽,像山涧流泉,偶尔激起敬佩的水花;司墨的情绪最烫,像团火,烧得她耳尖发疼——她知道那是他藏在冷硬外表下的关切。
直到弹到第三段"惊鸿",琴弦骤转急雨。
沈清欢的指尖猛地一顿,心底的涟漪里突然炸开一道刺目的慌。
她抬眼,正撞进秋娘慌乱垂落的眼睫。
秋娘是乐坊里最会来事的,总把"清欢姑娘"叫得比蜜还甜。
此刻她攥着帕子的指节泛白,情绪如滚水翻涌,惊惶、恐惧、还有一丝隐秘的急切——像极了有人在等她传递什么。
沈清欢的手指在弦上勾出个花音,面上却笑得更柔:"秋娘可是觉得这一段太急了?"
"没、没有。"秋娘慌忙摆手,帕子从指间滑落,"是清欢姑娘弹得太妙,奴、奴一时入了神。"
沈清欢弯腰替她捡起帕子,指尖触到帕角的湿痕——是冷汗。
她垂眸藏起眼底的冷光,将帕子递回时,轻声道:"明日我要去城南破庙取样东西,是...前朝的《九韶谱》残卷。"
秋娘的瞳孔猛地一缩。
第二日午时,沈清欢在偏院的紫藤架下见到了白璃。
白璃的手在腰间比划得飞快:"秋娘辰时末出的门,我跟着她到了西市茶楼,见她把个纸团塞给了个灰衣人——那灰衣人脖颈有道红疤!"
沈清欢捏着白璃递来的密信,信上字迹歪扭,却写得明白:"沈氏明日未时三刻去城南破庙取谱,速报宁王。"她将信折好收进袖中,抬眼时,眼底的光像淬了冰。
"王评委,"她推开东暖阁的门,司墨正站在窗边,手里握着半卷书,见她进来便放下,"劳您作个见证。"
当秋娘被押进来时,脸上还挂着笑:"清欢姑娘这是做什么?
奴不过是去西市买头油..."
"买头油需要把信塞给宁王府的暗卫?"沈清欢将密信拍在案上,"周副将脖颈的刀疤,秋娘可看得清楚?"
秋娘的脸瞬间煞白。
她踉跄后退,撞翻了案上的茶盏,瓷片裂成数瓣,像她的谎言。
"你当乐坊是宁王府的传声筒?"王评委拍案而起,胡子都气得发抖,"我王某人评了三十年乐伎,最恨吃里扒外的东西!"
"是宁王...宁王说只要我传消息,就给我娘治痨病..."秋娘跪下来,眼泪砸在青砖上,"奴也是逼不得已..."
"逼不得已?"沈清欢弯腰拾起一片瓷片,在手里转着,"你娘在城南药铺喝了三个月的参汤,可都是宁王府出的钱?"她指腹划过瓷片的锋刃,"可你可知,乐坊里的小桃,她娘病得更重,是白璃连夜绣了十副帕子换的药;老黄头的孙子要读书,是我求司墨找了个启蒙先生——我们都在难处里熬着,偏你要把刀刃递到敌人手里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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