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莲死死攥着树皮,指节都泛了白。方才那火龙咆哮的景象还在眼前晃动,震得她耳膜生疼。待山谷重归寂静,她才惊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——这可是要出人命的!
"糟了!"她猛地一激灵,提着裙摆就往山下冲。枯枝划破罗裙也顾不得,满脑子只转着一个念头:秦方要是死了,她这些日子的绸缪岂不是全打了水漂?
溪畔的秦方瘫得像块破布,华贵的锦袍焦黑一片,连那张俊脸都糊了半边。孟莲颤着手去探他鼻息时,险些被那微弱的热气烫着似的缩回手。
"命还挺硬。"她啐了一口,抄起根歪脖子树枝就往秦方腰眼上捅。看着这滩"烂肉"在溪水里载沉载浮,她揉着酸痛的腰肢直咬牙——早知这败家子会自己作死,她何必连夜挖陷阱磨得满手血泡?现在倒好,白忙活一场不说,还得装模作样去下游"捡"人。
秦方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,每呼吸一次都像吞了刀片。他强撑着睁开眼,昏黄的篝火映出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孟莲正抱着膝盖缩在洞口,发间那支木簪歪斜地挂着,活像个落汤鸡。
"孟...姑娘?"他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火燎过。
少女猛地抬头,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:"秦公子!"她扑到石榻边又急急刹住,像是怕碰碎了他似的,"你、你可算醒了..."说着说着又要掉金豆子。
秦方眯起眼,目光如刀:"我怎会在此?"
"我在下游洗衣..."孟莲绞着湿透的袖口,露出截伤痕累累的小臂,"看见河面飘着个人,捞上来才知是公子。"她说着突然打了个喷嚏,鼻尖红得像棵山茱萸。
秦方扫过她沾满泥浆的裙摆——确实像下过水的。但当他瞥见少女后腰处那片可疑的淤青时,眼神又冷了下来。
"我与姑娘真是..."他故意顿了顿,"和雨结缘。"话里藏着试探的钩子。
孟莲却眨着无辜的杏眼:"雨这么大,咱们怎么回去呀?"她歪头的模样活像只懵懂的幼鹿,却故意在"咱们"二字上咬了重音。
秦方下意识去摸腰间储物袋——果然不翼而飞。他盯着少女湿漉漉的睫毛:"姑娘可曾见过...在下的储物袋?"
孟莲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,在火光映照下像碎钻般闪烁。她将头摇得坚决,发间那支歪斜的木簪跟着晃出虚影:"只你一个漂在河里,哪有什么袋子。"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烧焦的线头——那储物袋此刻正在墨炎晶矿脉里化作青烟。
秦方喉结滚动,牵扯着胸口的灼伤隐隐作痛。他望着洞外渐沉的暮色,声音像被砂纸磨过:"为今之计..."话未说完,少女突然像受惊的狸奴般弹起来,素日温婉的眉眼间炸开慌乱:"这怎么行?"她几乎是跳着退到洞口,后背紧贴岩壁,仿佛那里画着条看不见的界限。
两人之间骤然拉开的距离让秦方眯起眼。孟莲正用裙摆反复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尘土,这个故作镇定的动作却暴露了她发颤的指尖——她在害怕,但不是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而是怕戏演得不够真。
"这是松鹿岭。"她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奇异的笃定,"镇里人来至少要半个时辰。"
秦方眼底划过暗芒:"姑娘对这雪山很熟悉?"他故意将"很"字咬得极轻,像猎人放下诱饵。
"我爹是苦水镇最有名的采矿人。"孟莲转身拨弄篝火,火光将她唇角转瞬即逝的得色映在石壁上。
她没看见秦方骤然收缩的瞳孔——"最有名的采矿人"七个字,已让他脑中那幅残缺的矿脉图突然有了拼合的契机。
夜风卷着火星在两人之间游走。孟莲坐在洞口哼起小调,调子正是苦水镇矿工们常唱的《探山谣》。她故意将"墨炎晶"三个字唱得又软又亮,像挂在钩上的红虫。
"令尊...是最早发现墨炎晶的?"秦方声音放得极缓,重伤后的虚弱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试探的锋芒。
少女立即咬钩。她讲述父亲深夜绘图的模样时,手指在膝头无意识勾勒着等高线;说到辨认矿脉的诀窍,眼里闪着秘宝持有者才有的光彩。这些细节像散落的铜钱,被秦方在暗中一枚枚拾起——她不知道,自己每说一句,对方脑中的矿脉图就清晰一分。
而孟莲正借着添柴的动作藏起笑意。她故意让一段枯枝落进火堆,爆开的火星恰似矿脉图上那些标记点。看着秦方逐渐松弛的肩线,她在心里冷笑:什么世家公子,不过是个见利眼开的赌徒。等明日他的护卫寻来,自己这个"救命恩人"提出查看矿脉图的要求,想必不会被拒绝吧?
暴雨如注,山洞外的天色已沉得像是被泼了墨。孟莲蜷缩在洞口,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微微发颤,却固执得像块生了根的石头,始终不肯往里挪半步。
秦方望着她倔强的背影,忽然觉得好笑:"莲姑娘..."他刚开口就牵动了伤口,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"在下如今连翻个身都难,你怕什么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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