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盛世监临者》·叁
咸平七年,阿穗站在未央宫的鎏金檐下,簪子上的「劝农」二字被烛火映得发烫。她望着殿下堆积如山的蝗灾奏报,指尖抚过案头的断戟——如今它已被修复成镇殿之宝,龙首处的丰年珠却在去年秋收后黯然失色。
腕间红线突然绷紧。这根曾系着景昭阙平安绳的丝线,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无名指,此刻正朝着西北方颤动,那里是饿殍遍野的陈州。她想起七年前那个鎏金衣袂的男子,他说「盛世如烛」,可如今这烛火,分明在被蝗虫啃食得摇摇欲灭。
「淑妃娘娘,陛下在御花园赏菊。」宫女的声音打断思绪。阿穗转身时,瞥见铜镜里自己华服上的刺绣——不是凤凰,是麦穗。这是她坚持的纹样,却在今早被皇后讥讽「失了体统」。镜中倒影突然扭曲,她看见鎏金色的瞳孔在镜中一闪而过,是他来了。
景昭阙立在御花园的老槐树上,鎏金靴底碾过枯枝,惊起的不是落叶,而是前朝嫔妃们的残魂——她们曾在这棵树下偷听过他与帝王的对话。他望着亭中赏花的新皇,那人腰间挂着的正是他七年前碾碎的「盛」字残片,如今被熔成了金龙佩。
「蝗灾已过三周。」阿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她踩着满地残菊走近,红线在脚踝处缠成死结。景昭阙注意到她发间别着的碎玉,正是他沉睡时剥落的「贞观」年号,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震颤。
「我知道。」他抬手,鎏金蝶群扑向陈州方向,每只蝶翼上都驮着百姓藏在墙缝里的祈雨词。「但你看这菊花,开得太盛了。」他指尖掠过花盘,花瓣瞬间凝成青铜色,露出底下被虫蛀空的花茎——盛世的根基,早已千疮百孔。
阿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触到他掌心未愈的伤口。那是今早她看见的幻象:他在废墟上用神火点燃新的麦穗,却烧尽了自己半只手掌。「为什么不救他们?」她的泪滴在他伤口上,竟开出细小的鎏金花,「你明明有力量……」
「我的力量是克度,不是救兵。」他抽回手,衣摆扫过石桌上的「盛世祥瑞图」,图上的麒麟突然褪成白骨。「你以为我点燃盛世,是慈悲?不过是天道需要有人给人间灌蜜,再看着他们被蜜噎死。」
远处传来钟鸣,新皇要翻她的绿头牌了。阿穗望着他逐渐透明的身影,忽然想起七岁那年,他袖口漏出的桂花糖味道。「那你呢?」她攥紧红线,「被天道困在盛世的轮回里,连糖都是苦的,算不算报应?」
景昭阙顿住,鎏金眼眸里翻涌的不再是星河,而是阿穗见过的所有废墟。他想起第一个盛世里,那个往他袖里塞糖的宫女,临终前说「原来神仙也会哭」。此刻他的确尝到了苦味——从她指尖传来的,不是眼泪,是她藏在袖中的、给陈州百姓的赈灾粮票。
「明日卯时,去太庙后殿。」他留下这句话时,已化作万千鎏金蝶,其中一只停在她发间碎玉上,翅膀轻颤,映出「咸平七年,人相食」的血字。阿穗攥紧断戟,发现龙首缝隙里又渗出微光——那是他偷偷种下的、最后一颗丰年之种。
子时,她跪在太庙后殿,红线突然绷直,穿透砖墙指向地下。挖掘三尺,竟挖出一具穿着鎏金衣的骸骨,腕间系着与她 identical的平安绳。骸骨手中攥着卷残笺,字迹却在她触及时化作飞灰,只余最后一句:「每代监临者,都会爱上自己点燃的盛世。」
檐角突然坠下霜花,阿穗抬头,看见景昭阙立在月光里,衣摆不再是鎏金色,而是陈州百姓麻衣的素白。他掌心托着的神火,比七年前黯淡许多,却仍在竭力照亮她手中的断戟——那戟身上,不知何时竟刻满了历代监临者的名字,最末尾是他刚刻下的:景昭阙,咸平朝引火人。
(注:通过「鎏金蝶显灾」「青铜菊花」「前世骸骨」等意象,深化「盛世监临者的爱与诅咒」主题,阿穗的觉醒与景昭阙的「褪色」形成对照,伏笔监临者轮回的真相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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