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苹果核不能吃，会对身体造成负担。”
骑士长终于放松了力道，任由沐平生把光秃秃的果核去掉。
狄修应该是能吃出味道的，不然他也不会围着果核啃，最后再决定消灭掉。
只是大概比起难吃，似乎饥饿更容易造成他的困扰。
只有曾经度过很长一段食物不充裕的时间，而且这种现象和危机感，被教廷有心遗留了下来。
沐平生跨上马背，偏头唤了他一声。
“狄修。”
男人长腿一抬坐到她身后，双手上下挥动最终落在执武者肩上。
他的记忆很不错，同一件事情不用复述第二遍。
相处到现在，他甚至没拒绝过她的任何指令，就连僵持都少有。
沐平生手上不时抖下缰绳，脑中思绪却忍不住飞远。
“你以前……总是饿肚子吗？”
对方并没第一时间就回复，她扭头就看见一个坐姿端正的铁疙瘩。
骑士长上马之后戴上了头盔，安全意识非常的到位。
“我在问你话，狄修。”
“嗯？”
对方慢半拍的低下头，缝隙里的那双眼睛疑惑眨了眨。
沐平生只得重复一遍这问题，鸦青色瞳仁明明灭灭看着有点像断片，骑士长思考许久才答道。
“不清楚，我的记忆每过三年会重新开始，只有战斗本能会保存下来。”
这是对方同她说的第一个长句，她却被巨大的信息量震住了。
沐平生一直觉得，记忆才是构成灵魂的关键成分，因为过往经历和认知，组成了她现在的样子。
可是狄修每过三年都会丢失掉记忆，那无异于杀掉三年前的自己。
偏偏他还就这样轻描淡写说出来，似乎完全意识不到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。
“……是教廷安排的么？”
执武者的声音非常轻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万幸他想做成一件事情，心神总会特别的专注，狄修听清楚了她的问话。
“不是，天生的。”
尽管骑士长语气笃定，她却没有轻易打消怀疑。
“可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？难道失去记忆前的你，还能和之后的你对话么？”
狄修闻言沉默了许久，片刻直视前方回复道。
“嗯，有写信。”
“……抱歉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原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在意，这该是他无数次怀疑后，最终反复验证得到相同的答案。
气氛蓦地有些沉重起来，沐平生原就不是刨根究底的性子，只是狄修的存在打破了她对常人的认知。
现在话题聊到这个份上，反倒让她心里有些沉甸甸的，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
“你的名字……是什么。”
耳边突然响起平板无波的声音，沐平生略微讶异抬起头，迎上那双清幽平静的眼瞳。
“我是沐平生，三点水的沐，朋友都叫我平生。”
骑士长怔愣眨了下眼。
“朋友叫你平生，骑士长该叫你什么。”
难道他以为，朋友也是一种身份职位吗？
沐平生终于没忍住嘴角扭曲一瞬，声音里也含了丝笑意。
“骑士长和朋友，都可以叫平生。”
头盔下的眉眼跟着变得柔软，而他自己并没有发现，骑士长试探性的开口唤了句。
“平生……沐平生。”
等回到教廷，就把这个名字写下来。
马儿再次罢工后，沐平生掏出两颗苹果放到草垛上，起身后又递了两颗苹果给狄修。
“吃吧，记得吐核。”
“嗯。”
他想自己应该拥有一种喜欢的食物了，因为此刻的心情那样放松又满足。
沐平生＝好吃的。
……
约瑟城的王宫最近氛围不大好。
叶迦紧赶慢赶抵达内城拜见国王后，就被宫人引着来到雪莉雅寝宫。
“见过二殿下。”
床上的少女面色苍白，低低咳了两声过后对他抬下手。
“元帅不必多礼，快快请起。”
侍女拉赫领悟了她的眼色，躬身一礼来到门边守着。
斩马刀身形一晃化作了人形，来到桌边斟上两杯热茶递过去。
“听说大皇子遇刺，伤在脐下三寸，国王震怒查出主谋是二皇子……”
凤越将热茶放在床头柜，趁着凑近的距离悄声追问。
“敢问公主殿下，还剩一位三皇子，您是什么打算呢。”
雪莉雅眼睫微颤，目光落在冒着氤氲热气的茶盏上，并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。
“凤大人说哪里话，莉雅当时也被吓坏了，这都躺了快一月还起不来……”
少女话说到一半，咬唇看向外间站成一排的灵武。
叶迦跟着扭头看过去，而后抿下一口热茶轻声道。
“无妨，二殿下直言便是，最好将此前布局详细道明，余下诸事才能查漏补缺。”
雪莉雅终于放下心来点头答道。
“好。”
一月前。
拉赫将信送到大皇子府上后，翌日对方便携礼来寝宫拜访。
雪莉雅言笑晏晏应付到饭后，又拖了几日才同大皇子出行。
盯着公主寝宫的眼睛可不少，二皇子得知这个消息后，急的嘴角都长了圈燎泡。
公主要是青睐大皇子，储位基本就和他无缘了。
不仅如此，依照大皇子往日行事，他和老三最后能不能活下来都悬，得把那俩人都事搅黄！
于是门下幕僚给他出主意，既然决定要动手，那就把三皇子拽上。
因为大皇子的守备太严密，需得两边人手合力才能攻破。
拉赫连续蹲守几日后，终于等到两边来往的迹象。
雪莉雅怀里抱着温暖的手炉，粉嫩红唇扯出一抹轻快的弧度。
“拉赫你瞧，我们都不用亲自动手……明日给我衣裙里的关节垫厚些，别留针脚和线头。”
回头演完还得拆下来，要是被发现就不妙了。
侍女小心翼翼扶她躺好后，盖上被褥心疼的问道。
“殿下，您的身子本就受不得动荡，一定要那样么？”
少女蹭了蹭颊边柔软的枕面，缓缓闭上逐渐困顿的眼睫。
“要的，否则大皇子受伤，我却完好无恙……即便侥幸不会引国王怀疑，也会惹得他心中愤懑。”
凭什么两人好端端出行，受伤的却只有大皇子。
这种念头出现在掌权者身上，对她们而言不会是好事。
这便是人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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