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时分,夜深人静。当大伙都在睡梦中拜会周公时,有人却趁机作恶。马老四远远的掉在队伍后面,想要摸鱼。一旦得手,自己便冲上去补刀。一旦事败,脚底抹油,赶紧溜。打定主意,形势不明朗,绝不出现。夜风呼啸,贼人咬着木棍,在黑暗中潜行。然而车马围起的营寨防守严密,双人值夜,并未给人可乘之机。反倒是踩响的枯枝,让人惊觉。
“谁?”
一声喝问,声音洪亮。顷刻之间,回答他的,是一阵飞石与脚步加速的声音。夜色昏暗,并无准头。警觉的凤天南,立马扣动弩机,黑黝黝的弩箭,射向黑漆漆的声源方向。‘敌袭’之声,响彻整个营地。此时此刻,双方与时间赛跑,终究贼人没跑赢。车马围成的营寨,起到阻敌作用。伙计们反应过来,拿好装备,冲出营帐,迅速集结。弩箭逐渐密集,惨叫之声,此起彼伏。这些拿着木棍镰刀的贼人,越过绳索,亡命的冲向伙计们,那一刻是他们的高光时刻,让不少人看到希望。然而这种希望很快被对手的长枪与钢刀扑灭。篝火闪烁跳动,映衬着每一张狂暴嗜血的脸,犹如地狱恶魔般可怖。
战斗来得很快,平息得也很快。第一波冲进营寨的贼人倒下后,后续的人便望而却步,转身逃走,重新消失在黑夜。周晨也没让伙计们追,自己人少,一旦追出去中埋伏,便万劫不复。清点损伤,己方也没什么损失,只有周三不小心,被砸了一棒子,受了轻伤。贼人倒下十二,五个中箭的还在哀嚎,七个冲到阵前的,已经死透。将这些人扔出营外,众人围着篝火,再无睡意。乱世生存就是这样,不是你杀我,就是我杀你。他们既然行凶失败,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。这也不是大伙初次见血拼命,心里负担不大,也不会有负罪感。这样的时代,为了生存,官僚仕绅,富户豪商,哪双手不是沾满鲜血。唯一能做的,便是减少杀戮,克制心中欲望,让自己身处黑暗而心向光明。
“你早知道今夜要出事,才坚持要自己值夜?”
凤天南淡淡点头,回答道:“有些预感。这些人都是些饿疯了的亡命之徒,为了食物,什么都做得出来。东家一次给他们那么多食物,必然引发他们贪心。”
没想到竟是自己惹下的祸事,若没有凤天南,自己这群人,怕是难以走到徐州。
熬过一夜,次日一早,众人收拾东西,准备赶路。马老四领着妻女,跪于道中,拦住去路。昨夜被袭,周晨心中本就有气,一大早还让人拦住去路,便要上前看看是个怎样不怕死的。朝周忠使了个眼色,亮出明晃晃的钢刀。
“你是来找死的么?”
马老四看着寒光凛冽的钢刀,单薄瘦弱的身子,吓得瑟瑟发抖,说话也磕巴起来。
“郎……郎君容……容禀,我没参加昨夜的袭击。我想阻止来着,他们不听。”
瘦弱的身子,撑着个胀大的肚子,那是吃下观音土的后果。黝黑蜡黄的脸上,布满蚯蚓般的皱纹,丧眉搭眼的,一脸苦像。再看看身边跪着的小女孩和妇人,反差明显,一时看不出他的年纪。不过他那怂样子,让周晨信了七分。作为胜利者,他不在乎也没打算追究昨夜谁参与袭击。不然今日往营地一搜,谁家少人,一搜便知。一行人赶路,自己没打算节外生枝,也不想在这浪费时间。
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若是我不想听的,小心你脑袋。”
“郎君不是凡人,队伍也人强马壮,但队伍还缺少洗衣做饭的粗使仆役,我想将妻女赠与郎君,为奴也好,为婢也罢,求郎君收留。”
本以为他是来告密,换些好处的。没想到是来卖妻女的。还美其名曰赠。只是自己一行精干,并不想带上两个累赘,拖慢赶路速度。
“你觉得我会带上两个累赘,来拖我们后腿?”
马老四磕头如捣蒜,嘴里一直念叨着,‘云娘很能干,不会拖后腿,求郎君收留她们’。见着父亲为难哭诉,一旁的小女孩也哇哇的哭起来。女人抱着孩子,也不停抹眼泪。周晨被他们一家子哭得很烦,头都要炸了。
“你为何一定要抛弃妻女?如此为人夫为人父,有何颜面立身于世?”
“小人本事微末,守着田地过活。伺候那三亩田地,比伺候爹娘还尽心。可近年天灾人祸,田地没得收成,实在活不下去,这才带着一家子逃难。非是我定要抛妻弃女,实在活不下去,才出此下策。眼下中秋已过,山中的树根树叶都快吃完,冬天一到,不是饿死就是冻死。昨日见郎君出手阔绰,定非凡人。他们跟着郎君,至少不会饿死冻死。”
马老四边说边抹泪,周晨也沉默了,理解他的想法,便不再苛责他。这乱世人命如草芥,想要生存,着实不易。不然也不会有宁做太平犬,不为乱世人的说话。世道如此艰难,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艰辛。本以为有些心理准备,但被现实冲击时,还是接受不了。这些靠树皮树叶观音土充饥的人,个个骨瘦如柴,面黄肌瘦。瞧着马老四,有些于心不忍。
“吾乃开阳县长周无尘,他日你若立住脚跟,便来接他们。”
给他留下少许钱财食物,带着他的妻女,再次上路。非是不想多给,而是给多了怕他守不住,反而招祸,害了性命。看着车马远去,马老四站在路边,又是哭又是笑。最后蹲下捂着头,一阵长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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