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黎明。
螭吻军战士浩浩荡荡离开白虎城。
走在前面的宁芙突然驻足,寒螭剑穗在夜风中轻轻摇晃。
"将军?"
"编歪了。"宁芙头也不回地说,"重来。"
李当归笑着应了,回头望了一眼远处。
白虎城门上的火炬连成星河,而星河尽头,有盏小小的灯笼还亮着,像永不熄灭的归途记号。
第五日的黄昏,紫金关的轮廓终于刺破地平线。
李当归勒住战马时,一粒砂砾正巧打进他干裂的唇缝,血腥味混着关隘特有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。
"比军报里说的更糟。"宁芙寒声道。
残阳下的雄关像头负伤的巨兽,城墙上的爪痕还渗着新鲜树脂——那是今晨刚修补的。
狻猊军的黑旗在箭楼半颓的垛口间耷拉着,远处赑屃军的玄甲重骑正拖着撞变形的盾车撤回关内。
"螭吻军到——!"
传令兵的嘶吼惊起一群食腐鸦。
李当归跟着宁芙穿过瓮城时,看见青石缝里嵌着半截断矛,矛杆上缠的俱卢族水草绳还在滴水。
"李当归?"沙哑的嗓音从马厩后传来。
满脸烟灰的毕方窜出来,火瞳在暮色中亮得吓人,"你们可算......"他的话戛然而止,突然拽着李当归扑倒在地。
"轰!"
一道水桶粗的雷光劈在方才站立处,焦土味瞬间炸开。
关墙上的警钟疯狂震荡,远处传来非人般的尖啸:
"焚天老儿的走狗们——!"
李当归滚到掩体后抬头,看见月光正被乌云吞噬。
云层间隐约游动着巨蛇般的阴影,每次翻腾都带起刺目的电光。
那不是自然界的雷云——是般度族的"云象"战阵。
"见鬼,他们今天第三次冲锋了!"毕方吐出嘴里的泥,指尖窜起的火苗照亮他开裂的指甲,"狴犴军折了三百多人才......"
宁芙的剑突然横在两人面前。
寒螭剑鞘上凝结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——这是暴雨将至的征兆。
"上城墙。"她声音比剑锋更冷,"白泽在等。"
当李当归踩着被血浸软的阶梯登上关楼时,第一滴雨正砸在他护心镜上。
镜面映出关外景象的瞬间,他的血液几乎凝固——
原野上矗立着十二尊青铜巨像,每尊神像肩头都站着黑袍祭司。
暴雨在距他们三丈外诡异地分流,形成透明的水幕结界。
更远处,潮水般的俱卢族战士正踏着被雨水泡发的尸体前进,最前排的雨师们双手结印,暴雨在他们掌心凝成无数水刃。
"那是......"李当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"雨师阵。"白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银发的军师站在破损的雉堞边,竹简悬浮在暴雨中竟滴水不沾,"上次出现,是七十年前焚城之战。"
李当归突然按住胸口——裂开的菩提子正在发烫,嫩芽穿透衣料,在他皮肤上烙出淡金色的印记。
剧痛中,他恍惚看见关外某尊青铜巨像突然转头,空洞的眼窝对准了自己。
"当心!"毕方突然扑过来。
"轰——!!!"
雷光吞没了整个关楼。
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,李当归看见宁芙的剑斩开雨幕,而自己的掌心,正涌出从未见过的金色流光。
子时的更鼓刚响过第一声,关外的青铜巨像突然同时睁开了眼睛。
三十六道青光刺破雨幕,李当归在城垛后窥见那些踏着水浪而来的身影——俱卢三十六子,每个额间都嵌着水滴状的琉璃,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。
"来了!"
狻猊军统领的吼声撕开雨幕。
他青铜面具下的独眼泛着血光,手中丈八蛇矛猛地插进城墙缝隙,整座关隘突然震颤着升起赤红光罩。
几乎同时,七十二道水刃组成的银河从敌阵中倾泻而出。
"轰——!"
第一波撞击让李当归的耳膜渗出血丝。
他看见光罩外炸开无数晶莹的碎片,每片都映出城下可怖的景象——雨水在敌军脚下凝成巨蟒,驮着他们沿城墙蜿蜒而上;有雨女摘下耳坠抛向空中,瞬间化作千万根淬毒冰针。
"放箭!"
赑屃军的重弩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,裹着火焰的箭雨逆着暴雨升空。
毕方突然跃上垛口,双手结印时周身燃起三丈高的烈焰:"给小爷烧干净!"
火龙卷吞没了最先登城的五名雨师,却在碰到第六人时诡异地分流。
李当归看清那人手中捧着一盏琉璃盏——似乎是阿朵曾经身上带着的法器模样。
"小心他们的......"
警告卡在喉咙里。
一道水刃突然穿透他左侧新兵的咽喉,余势不减地钉入李当归肩甲。
剧痛中他踉跄后退,却见那死去的少年士兵突然被水线提起来,像个提线木偶般挥刀砍向同伴。
"是'水傀儡'!"白泽的竹简突然展开成屏障,"别碰尸体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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