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长安盯着桌上那三颗子弹,眉头拧成了一个结。两颗是崭新的,黄铜弹壳在油灯下泛着温暖的光泽;另一颗则黯淡无光,弹壳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,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。
"又失败了?"王铁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带着浓重的烟味。
陈长安没有回头,只是用手指轻轻拨弄那颗开裂的弹壳:"第七次了。铜层太薄,冲压时就会开裂。"
兵工厂的山洞里回荡着金属撞击的声音,但比起一个月前,这声音稀疏了许多。自从铜料供应紧张,子弹产量已经从日产一万发骤降到不足两千发。每一声锤响都像是倒计时的钟声,提醒着他们库存铜料正在飞速减少。
"总部刚送来的报告。"王铁山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桌上,"三团昨天伏击了鬼子的运输队,缴获了两箱子弹,自己却打光了所有库存。"
陈长安扫了一眼报告,三团伤亡数字让他的胃部一阵绞痛。他拿起那颗开裂的弹壳,在掌心掂了掂:"王师傅,我们得换个思路。"
"什么思路?总不能拿石头做子弹吧。"王铁山苦笑着,脸上的皱纹比弹壳上的裂纹还要深。
"用铁代替铜。"陈长安突然站起身,从墙角一堆废料中翻出一块奇怪的金属片——那是一块一面镀着铜的铁皮,"我在德国人的资料上看到过,他们叫它'覆铜钢'。"
王铁山接过金属片,用仅剩的三颗牙咬了咬:"铜皮太薄,一冲就裂,你不是试过了吗?"
"不是直接冲。"陈长安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,"先把铁板镀上铜,再冲压成型。铜只要薄薄一层,够润滑枪膛就行。"
山洞里突然安静下来,连远处的锤击声也停了。王铁山盯着那块金属片,独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:"你小子...这主意有点意思。但哪有那么多电来镀铜?鬼子把电厂看得比亲娘还紧。"
陈长安嘴角微微上扬:"不用电镀。热浸法——把铁板加热到铜的熔点以下,浸入熔化的铜液中,铜会自然附着在铁表面。"
"那得多少铜水?"王铁山瞪大眼睛。
"只要薄薄一层,理论上能省下八成铜料。"陈长安快速在纸上画着示意图,"关键是温度控制和铜铁比例..."
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。通信员小李冲进山洞,帽子都跑歪了:"陈工!总部急电!"
陈长安接过电报,脸色越来越凝重。王铁山凑过来:"啥事?"
"日军截断了山西所有铜矿的运输线。"陈长安的声音干涩,"我们的最后一批铜料...在路上被劫了。"
"乡亲们!鬼子想卡我们的脖子,不让我们造子弹!"政委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,声音在村口的打谷场上回荡,"但我们能答应吗?"
"不能!"台下数百名村民齐声回应,声浪震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。
陈长安站在人群边缘,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动员会。自从铜料危机爆发,八路军总部发动了"全民献铜"运动,每个村庄、每户人家都被动员起来寻找一切可能的铜源。
"我家有这个!"一个扎着头巾的中年妇女挤到台前,从怀里掏出一个铜脸盆,"俺婆婆留下的嫁妆,打鬼子要紧!"
"好样的,李二嫂!"政委接过脸盆,高高举起,"兵工厂的同志说了,一个脸盆能造三百发子弹!"
陈长安暗自计算着:实际上一个标准脸盆大约两公斤铜,能造四百发7.92毫米步枪弹。但没必要纠正,群众的热情比精确数字更重要。
"我这有铜门环!" "祖传的铜烟袋!" "庙里的铜磬!"
村民们争先恐后地献出家中铜器,很快在台前堆成了一座小山。陈长安注意到一个拄拐杖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到台前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。
"这是..."政委打开布包,里面是一尊小巧的铜佛像。
"观音菩萨...老朽供奉了六十年。"老人的声音颤抖,"但菩萨慈悲,一定不忍看鬼子杀害我们的孩子..."
现场突然安静下来。陈长安感觉眼眶发热,他悄悄转身离开,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睛。作为技术人员,他习惯了与钢铁和数字打交道,但这种朴素而深沉的情感,总是能击穿他理性的外壳。
回到兵工厂,他发现山洞外停着几辆大车,战士们正忙着卸货。走近一看,车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铜器——铜钱串成的帘子、铜锁、铜壶,甚至还有几个铜制的烛台。
"陈工!"后勤部的小张兴奋地跑过来,"今天收了快两吨铜!老乡们太热情了!"
陈长安拿起一串铜钱,康熙通宝的字样依然清晰可辨。这些历经百年的货币,如今将以另一种形式延续它们的价值。
"通知冶炼车间,优先处理这些铜器。"他吩咐道,"注意分类,含锡量高的单独存放,可以做炮膛衬里。"
"还有这个!"小张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电线,"昨晚游击队的战果——剪了鬼子三里地的电话线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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