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急诊室的第一声警报》
救护车的红蓝警灯在雨幕中疯狂切割黑夜,第七声长鸣刺破急诊大厅的寂静时,顾承川已经扯开了三个止血包。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在通风管道里打转,他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上一个患者的呕吐物,新的警报又将分诊台的玻璃震得嗡嗡作响。
“连环车祸,十五人,三分钟后到!” 对讲机里传来的嘶吼让空气瞬间凝固。顾承川抓起墙角的急救箱,金属扣硌得薄茧生疼 —— 那是父亲留给他的旧物,箱角还沾着 1998 年洪水的泥渍。箱盖弹开时,泛黄的急救手册滑出半页,1978 年矿难急救流程图上,父亲用红笔圈住的 “颈动脉触诊法” 正在顶灯下泛着毛边。
第一辆担架推进来时,顾承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了上去。浑身是血的卡车司机脖颈扭曲,裂开的安全帽在顶灯下泛着诡异的光。裂纹从右侧太阳穴辐射至下颌,呈锐角分叉的形状 —— 和档案照片里 1978 年被煤块砸中的矿工伤口完全一致。他的左手已经按上对方颈动脉,薄茧刚触到皮肤就猛地收紧:搏动频率 142 次 / 分,像失控的鼓点敲打着危险边界,和急救手册里用红笔圈出的 “致命失血预警” 波形分毫不差。
“开放气道!准备加压输血!” 他扯掉司机残破的上衣,胸口的刮擦伤呈放射状,真皮层下隐约可见黑色颗粒 —— 不是煤灰,是卡车仪表盘碎裂的塑料残渣。但顾承川的手指顿了顿,记忆深处的矿车轰鸣突然清晰:十二岁那年,他蹲在矿医院走廊,看见父亲用生锈的止血钳挑出李建国指甲缝里的煤渣,金属碰撞声和此刻监护仪的警报声在耳膜上敲出相同的频率。
“顾医生!三号床瞳孔散大!” 护士林小羽的尖叫撕开他的回忆。顾承川反手将沾满血的纱布甩进污物桶,橡胶手套在器械盘上蹭出刺耳的声响。余光瞥见推床轮子碾过地面的裂纹,形状竟与老枣树被雷劈中的枝桠重合,这让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:“所有危险都有预兆,就看你会不会读。”
第五个伤员是个骑电动车的女孩,小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。顾承川跪在碎玻璃上检查时,膝盖硌到了某种硬物 —— 女孩口袋里掉出半块枣花蜜饼,结晶的糖霜沾着血,甜腥味直冲鼻腔。他的手指突然顿住,1998 年的画面在脑海中炸开:洪水围困的临时帐篷里,母亲们用枣花蜜给高热的孩子退烧,父亲在摇晃的煤炉旁缝补伤口,突然抬头说:“甜味会让血管扩张,测血压前先摸颈动脉。”
“测指尖血糖!” 他扯开女孩的衣领,喉结旁的勒痕呈螺旋状,和通州胡同母亲们绑扎退烧红绳的手法一模一样。薄茧擦过她的腕骨,摸到皮下异常的凸起 —— 那是被错位腓骨顶起的胫前动脉,位置与他在训练模型上缝过七千次的 “致命缺口 3 号” 完全重合。他捏紧止血带的瞬间,橡胶带在掌心压出的凹痕,恰好避开了动脉分支的震颤点。
当第十辆担架撞开急诊室门时,顾承川的白大褂已经湿透。新来的伤员是个中学生,书包带还死死缠在手臂上,额头的伤口里嵌着玻璃碎片。顾承川举起镊子的瞬间,碎片反光突然刺中他的瞳孔 —— 那菱形的裂痕,和父亲急救手册里夹着的矿灯玻璃标本分毫不差,边缘的锐角角度,正是 1978 年矿难时导致三位矿工角膜损伤的致命形状。
“准备清创包。”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。左手无意识地调整角度,腕骨抬起 15 度,拇指与食指呈 60 度钳夹 —— 这是父亲在老枣树下教他的 “枣树杈持针法”,此刻却完全出于本能。薄茧在橡胶手套里微微发颤,不是因为紧张,而是三十年前那个夏夜,父亲握着他的手在竹筷上刻防滑纹的触感,正在肌肉记忆里苏醒。
“顾医生,血库告急!” 护士长王芳的喊声被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吞没。顾承川转头看向抢救区,十二张床位全部爆满,走廊里还躺着三个等待分流的伤员。他摸到口袋里的硬币 —— 小满送的那枚,边缘的 “心” 字刻痕硌着薄茧,突然想起陈立仁说过的话:“血库不够时,就用你的眼睛找活路。”
扫过所有伤员的瞬间,他的目光钉在卡车司机身上:对方安全帽下露出的耳后,有块硬币大小的陈旧疤痕,和李建国的矿工证编号位置完全一致。“把 O 型血优先给 19 岁女孩,” 他扯开司机的衣袖,内侧的静脉走向图在血渍下若隐若现,“这位师傅的血管条件能撑住,他当过十年矿工,血管壁比普通人大 0.3mm。”
林小羽愣住:“您怎么知道?”
顾承川没回答,手指已经按上司机肘窝的肱动脉。薄茧传来的震动带着独特的阻尼感,那是长期接触震动机械导致的血管纤维化,和他在训练模型上模拟过的 “职业性血管代偿” 完全吻合。父亲急救手册里的矿工急救章节,此刻正通过他的指尖,在这个雨夜的急诊室里重新显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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