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安心想起吴晓梅手中攥着的草药,其中一株根部还带着新鲜的泥土。他忽然明白过来——林妍的来访触动了吴晓梅心中某种不安,她冒险去采了苗族传说中可以防止"口舌是非"的特殊药草,而这种药草通常生长在古墓地附近。
务婆取来一个小陶罐,罐口用蜂蜡密封。打开后,里面是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膏体。她用竹片挑出少许,在掌心搓热,然后按压在吴晓梅背部的淤青处。
"啊!"昏迷中的吴晓梅突然发出一声尖叫,身体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。龙安心赶紧按住她的肩膀,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在剧烈颤抖。
"忍一忍,姑娘,"务婆的声音出奇地温柔,"这是三百年的虎骨膏,能把地气逼出来。"
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紫转红,最后变成正常的肤色。务婆满意地点点头,继续她的《祛病歌》。这一次,歌声变得更加复杂,时而高亢如鸟鸣,时而低沉如地动。
龙安心观察到一个奇特的现象:务婆唱歌时,会根据吴晓梅的呼吸频率调整旋律。当吴晓梅呼吸急促时,歌声就变得平缓悠长;而当她呼吸变慢时,歌声反而转为急促有力。这种反向调节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平衡效果。
天亮时分,雨停了。务婆的嗓子已经沙哑,但仍坚持唱完了第七遍《祛病歌》。吴晓梅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,虽然仍在昏迷中,但呼吸已经平稳许多。
"我要去睡一会儿,"务婆艰难地站起身,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,"你守着,记住——不说话,不睡觉。火塘里的火绝不能灭。"
龙安心郑重地点头。务婆临走前,从房梁上取下一个落满灰尘的葫芦,倒出三粒朱红色的药丸交给他:"如果她突然抽搐,就化开一粒灌下去。"
老人离开后,屋内只剩下龙安心和昏睡的吴晓梅。火塘的光映在她脸上,为她苍白的皮肤添了一抹血色。龙安心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轻微颤动,像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。
他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吴晓梅的场景。那天他正在自家荒废的菜地里挖土,突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。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靛蓝衣裙的苗族姑娘站在田埂上,腰间挂着一串小银铃。她手里拎着一个竹篮,里面装着几棵刚挖的野菜。
"你家屋顶漏雨,"她当时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,"我带学生来帮你修。"
那时的吴晓梅眼神明亮如溪水,笑声清脆似银铃。而此刻躺在竹榻上的她,面色灰败得像个纸人。
龙安心往火塘里添了一块柴,突然注意到吴晓梅的右手在微微抽动。他凑近观察,发现她的手指正以一种奇怪的节奏轻叩竹榻——三长两短,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。
"吴晓梅?"他忘了务婆的禁令,小声呼唤她的名字,"你能听见我说话吗?"
没有回应。但她的手指继续敲击着,节奏越来越清晰。龙安心突然意识到,这个节奏与务婆唱的《祛病歌》中的某段旋律完全一致。
他鬼使神差地哼起那段旋律。奇迹发生了——吴晓梅的眉头舒展了些,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。
龙安心继续哼唱,同时观察着她的反应。当唱到某个特定高音时,她的眼皮会颤动;而在低音部分,她的呼吸会变得更深沉。这简直像是一种精密的生物反馈治疗。
中午时分,务婆回来了,带来一位龙安心从未见过的老者。老人背着个藤编的药箱,走路时腰间的银饰叮当作响。
"这是巴梭寨的苗医,"务婆介绍道,"专门治'地气伤'的。"
老苗医检查了吴晓梅的舌苔和眼白,又闻了闻她呼吸的气味,最后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竹筒,里面装着几十根细如发丝的金针。
"这是'金丝拨脉针',"他骄傲地说,"我家传了九代了。"
金针刺入的穴位与普通针灸大不相同——主要集中在耳后、指尖和脚踝处。老苗医下针的手法极快,几乎是在吴晓梅呼气的一瞬间完成刺入。
"汉人的针走经脉,我们的针走魂路。"老苗医边操作边解释,"她有三条魂路被堵住了。"
治疗持续了整个下午。随着金针的刺激,吴晓梅开始出汗,汗水竟然带着淡淡的青色。老苗医收集了这些汗液,用一张特制的草纸吸附后烧掉,纸灰呈现出奇特的星形图案。
"还好,地气只伤到皮肉,没进内脏。"老苗医松了口气,收起金针,"今晚是关键,如果能熬过去,明天就能醒。"
夜幕再次降临,务婆继续她的《祛病歌》仪式。这一次,她让龙安心也参与进来——教他如何按照旋律的起伏按摩吴晓梅的特定穴位。
"汉人叫这'穴位',我们叫'星眼'。"务婆粗糙的手指引导着龙安心的手,"每个星眼都对着天上的星星。"
龙安心惊讶地发现,务婆所说的"星眼"与现代医学中的神经节点高度吻合。当他在务婆的指导下按压某个"星眼"时,吴晓梅的相应肢体果然会产生反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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