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日过去后，林婵便将与萧晏川串通好的消息传去了慈宁宫。
随后，前朝便有人弹劾起张郎中越级行事，又有人主动提起梁州的事情，向萧晏川推举起合适的人选。
张郎中被罚了俸，至于那些人选，萧晏川一个都没采纳，而是在与中书令夏铭商谈过后，派出了一名在朝里默默无闻的七品官。
梁州那县令的官位是从六品上，只不过离了京城，倒像是明升暗贬了。
其余大臣瞧着这个新县令老实巴交的软弱模样，就都不在意此事了。
倒是跟随这县令出发的同行之人里有个比较惹眼的，叫虞清远，是去岁科举的状元，出身寒门，如今在吏部任职，做些杂活。
朝中到处都是天之骄子，所谓状元，也不过风光那一阵子罢了。进了官场，状元的名头也就没人在意了。
于是尽管有不少人对虞清远随行有些关注，但很快就不放心上了。
陛下若真要重用起此人，何不点他做县令呢。
新县令一行便如此顺利出发，前往梁州赴任。
这厢忙碌，自是与后宫关联甚少。
林婉月将将养好了伤，再不愿在自己宫中多待。
她唤来那几个往日总来献殷勤的妃嫔，让她们陪自己去御花园转转。
因前些日子被太后训了一通，还在林婵跟前丢了脸，林婉月一直都不怎么高兴。但这会儿，见着御花园里景致大好，身旁人又一个劲儿地吹捧着，她也总算心情舒畅些。
大约逛了一阵，日光正盛，不免有了些热意。吴才人瞧着林婉月眉头微凝，顺势提到：
“林姐姐，听说鲤池里多了几尾新奇锦鲤，去那儿的亭子瞧瞧吧？”
鲤池附近正是阴凉，恰合了林婉月的意，她自是答应下来。
于是一行人便簇拥着林婉月往鲤池亭上去，陈宝林又赶紧吩咐自己的侍女去取鱼食，这般前呼后拥着，令林婉月终于有了点笑意。
她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鱼食撒去，看池中锦鲤蜂拥哄抢，慢声：“还是懂事的人好。”
听话听音，陈宝林有心表现自己，抢过话头道：“哪个不长眼的惹了姐姐不快？”
林婉月没答，只半阴不阳地轻哼了一声。
也不难猜，如今最让她厌恶的，大约只有林婵了。
吴才人沉默下来，她并不愿卷入林家人之间的斗争，否则，之后受累的只会是自己。
陈宝林正欲张口，忽听对岸花丛间传来一阵窸窣声。
众人都被吓了一跳，棠知忙呵道：“谁在那里惊扰主子，出来！”
对岸静下，棠知觑着林婉月神色，便大声吩咐跟随的太监们去把对面的人捉出来。
大约是这番威慑起了作用，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影从花丛里钻出，慌忙下跪。
林婉月眯了眯眼，示意棠知接着问。
“你是哪宫的人，胆敢偷听主子说话？”
那宫女磕磕绊绊着，说出“紫宸宫”三字。
众人神色微变，想若是紫宸宫，莫非是陛下派此人做什么事吗？
林婉月还算镇定，因那宫女的服饰，并非一等宫女的打扮模样，大约只是在紫宸宫里做杂活的人。
但不管杂活不杂活的，她属于紫宸宫，她们也的确不想惹些不必要的麻烦。
林婉月冷声：“抬起头来。”
对岸的人僵一下，缓缓抬头，正是阿玉。
林婉月根本不会去记一个低贱的驯马女长什么样，她只是蹙眉。
吴才人眸光轻闪，到底不想惹麻烦，没与林婉月说什么。
倒是一旁的陈宝林这会儿眼尖起来，惊呼：“这不是那个行宫的驯马女吗？”
一个行宫的驯马女，怎么会忽然成了紫宸宫的宫女？
林婉月直觉蹊跷，派人过去问话。
阿玉早认出了对面的人，那日惊险依然历历在目，她不懂大齐贵族间的弯弯绕绕，却也担心自己今日冒失恐怕会连累了林婵。
于是当林婉月遣人过来询问时，她只装自己听不懂问话，含糊回答。
但这些贵女又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，阿玉遮遮掩掩着，反而引人生疑。
听过问询之人的禀报，陈宝林开口道：“婕妤，虽然这婢子不认，可嫔妾觉得，若不是有什么旧故，凭她这连大齐话都不怎么懂的模样，怎么可能从一驯马女变成紫宸宫的宫人？”
“这婢子如此，定与那小婵有关系。她今日出现在此，说不定也是得了那小婵的吩咐，蓄意偷听婕妤与嫔妾们说话。”
“此女用心不纯，自当严惩，以儆效尤。”
吴才人眉心一跳，觉得与林婵的事情越远越好，于是劝道：“林姐姐，一个低贱宫婢而已，犯不着动气，她毕竟侍奉紫宸宫，且撵送回去，自行处置好了。”
林婉月听她这么说，又犹疑起来。
陈宝林今日打定了主意要讨好林婉月，又道：“吴姐姐说笑，若婕妤连一个犯了错的次等宫婢都处置不了，实在荒谬。何况，分明就是她冲撞在先。”
她压低声音，又凑到林婉月身边耳语一阵。
林婉月微沉面色渐有笑意。
……她动不了林婵已是憋屈，若连一个仅仅可能与林婵有关系的宫人都处置不得，还有什么威仪可言。
若这宫女真和林婵有交情，说不定她就会为此做什么出格的事情；若是没有，那就纯当出气，也不亏什么。
林婉月笃定了主意，她冷嗤下令：
“此人居心叵测，窥探宫妃举动，必是受人指使。陛下身边，怎可留下这等心迹可疑之人？带去掖庭仔细审问，看她何时供出人来！”
棠知心惊，掖庭那地方……进去的人就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出来。
但顶着林婉月冷戾目光，她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，一句也不敢劝，便应是退下了。
吴才人看出了那陈宝林的小心思，她不欲与其争夺林婉月的欢心，但这会儿，她也不想让林婉月对自己生出不喜来，于是补救道：
“林姐姐，恐怕掖庭那些人会有所顾忌，妹妹带棠知过去吧。”
林婉月没多想，挥挥手随她去了。
想到能让林婵不快，林婉月面上笑意更多几分，她恩赏似的将一点鱼食放进陈宝林掌中，轻抬下颌：
“玩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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