熏香燃到了第三寸,殿内静得能听见炭火"噼啪"的轻响。
跪着的监察御史林忠突然动了。
他朝曹祯行了个规整的揖礼,青色官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少年天子还没回过神来,那道青影已经猛地撞向蟠龙金柱——
"咚!"
闷响在殿内炸开。
林忠的额头在金柱上绽开血花,朱漆柱身顿时泼上一片暗红。
他的身子晃了晃,像段被砍断的木头般栽倒,官袍下摆在青砖上擦出蜿蜒血痕。
曹祯下意识退了半步,喉头发紧。
盛安太后连睫毛都没颤一下。
殿门悄无声息地滑开,一个老太监走进来。
他单手拎起林忠后领的动作轻巧得像提灯笼,尸体拖过门槛时,脑袋在金砖上磕出空响。
两个小太监提着木桶跪地擦洗。
麂皮抹布掠过处,血水混着皂角沫泛起淡粉色。
"倒是个明白人。"太后吹开茶沫,"可惜明白得太迟了。"
殿内烛火摇曳,林忠的尸体刚被拖走,血迹尚未完全擦净,金砖上仍残留着一道暗红的水痕。
全程没有人说话。
直到殿门重新合拢,曹祯呆立在原地,指尖发冷。
他见过杀人——锦衣卫杖毙犯官,东厂处决叛逆,但那都是慢条斯理的、带着规矩的杀戮。
而林忠这一撞,干脆、决绝,仿佛只是完成最后一道程序。
"母后……"他声音干涩,"他为何要死?"
盛安太后端起茶盏,轻啜一口:"因为他比你更懂为臣之道。"
"为臣之道就是去死?"曹祯突然提高了声音。
太后抬眼看他,目光如古井:"为臣之道,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死。"
她放下茶盏,"他脸上的刺青是燕山军抽在你脸上的鞭子。"
曹祯语塞。
"保他,就等于承认是你绕开内阁派御史拿人,还辱没朝廷体统,皇家体面何在;杀他,则寒了天下士人之心。"
太后淡淡道,"所以他选择自己死,既全了君臣之义,也给了你一个台阶。"
曹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。
他想起林忠撞柱前那个深深的揖礼——那人在用性命给他这个皇帝留最后一点体面。
"追谥'忠毅'吧。"太后淡淡道,"就说突发恶疾病逝。"
"那朕呢?"
曹祯声音压得很低,像是自言自语,"就这么熬着?熬到诸葛明老死?熬到姥爷归西?熬到六部堂官全换一茬?"
太后面无表情的教育道:"你以为帝王之术是什么?是横冲直撞?是意气用事?"
她站起身,走到曹祯面前,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,"是这里够静,够稳,够狠。"
"张克再狂,敢公然造反吗?最多不过前朝节度使之流,诸葛明再权倾朝野,敢废立天子吗?"
她声音渐冷,像冰面下的暗流,"他们不敢,因为你是皇帝——只要你稳得住,就没人能动你。"
"急什么?"
太后从鎏金盒中取出新茶,沸水冲开碧绿茶汤,"你父皇当年有宗帅支持,照样等了五年才真正掌权。"
她将茶盏推到曹祯面前,"诸葛明七十五了,你姥爷明年就七十。"
茶雾缭绕间,曹祯看见母后唇角极淡地一挑:"你以为有些翰林新科进士为何宁肯辞官也不敢接你的破格提拔?"
太后突然压低声音,"在朝堂上,待得住、活得久才是赢家。"
茶烟袅袅,殿角的铜漏滴落三声。
铜漏滴了三声。
曹祯的拳头在袖中攥紧又松开,最终深吸一口气:"儿臣......这就去拜见老师。"
太后微微颔首,指尖在案几上轻叩:"记住,认错要诚心。诸葛明虽严厉,却是三朝老臣,真正的国之柱石。"
少年天子躬身退下时,龙袍下摆扫过门槛,背影竟显出几分佝偻。
殿门合拢的刹那,太后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——
"皇帝......不好当啊。"
殿门合拢,烛火轻晃,映出盛安太后眉间一抹倦色。
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,凤纹护甲在烛光下泛着冷芒。
老太监雨化田无声跪伏,像道影子贴在地上,连呼吸都几不可闻。
"北边的'燕子'......"太后忽然开口,声音轻得像自语。
雨化田额头抵地:"奴婢该死,七只'燕子'全断了线。"
太后指尖沿着茶盏边缘缓缓摩挲:"若你亲自去?"
"边军悍将不同江湖人,披甲执锐......"老太监的嗓音沙哑,
"成功的把握,不足一成。"
殿内陷入沉寂。
窗棂透进的阳光将雨化田的影子拉得细长,那佝偻的身形竟与柱子上未擦净的血迹重叠在一起。
"倒有件趣事。"
老太监忽然抬头,"有只'燕子'临死前传讯,说张老夫人......"
他喉结滚动,"与崇康年间逃脱和亲的罪公主,眉眼极似。"
茶盏坠地,碎瓷四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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