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更深了,车载时钟的数字突然开始诡异地倒跳。永革猛踩油门冲过写着“饲井”的木牌时,后视镜里的荒鬼村突然亮起点点幽光,像是无数双眼睛从土坯房的墙缝里睁开。
牛吃货突然指着仪表盘尖叫:“油、油表怎么回事?”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零,油箱明明是今早刚加满的。车子在村口的枯井旁熄火,永革手心里的红痕突然灼痛起来,仿佛有团火在皮肉下跳动。
“快看井边!”牛吃货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月光下,枯井周围摆着四个粗瓷碗,碗里盛着发黑的液体,隐约浮着指甲盖和碎发。碗边依次摆着引魂铃、黑色曼陀罗、带血的头发,还有——从图书馆管理员那里偷来的钥匙串铜铃。井沿上用鲜血画着歪扭的符咒,中央摆着块黑石,正是县志里提到的“血祭石”。
永革摸到背包里的电工刀,却发现刀柄上缠着根红绳,正是照片里旗袍女子腕间那根。红绳另一端垂向井口,随着夜风轻轻晃动,像是某种召唤。
“你们终于来了。”沙哑的声音从井里飘上来。
驼背老妇拄着拐杖从树影里走出,黑帕子已经滑落,露出整张脸——那是张半人半兽的面皮,左眼是浑浊的人眼,右眼却泛着兽类的竖瞳,后颈的三道爪痕正在渗血,结成的痂片下隐约可见青色绒毛。
“民国二十三年,我娘被绑在这井边当祭品。”老妇抚摸着血祭石,指甲刮出刺耳的声响,“他们说她勾引来历不明的‘山鬼’,要拿她的血给井眼‘开荤’。可他们不知道,山鬼早就在村里住下了——”她突然掀开衣襟,露出胸口狰狞的咬痕,“我娘临死前把山鬼的血脉传给了我,每到月圆之夜,这副人皮囊就痒得难受,非得啃点带活气的东西才舒服。”
牛吃货向后退去,却撞在个毛茸茸的东西上。穿对襟褂子的“血人”不知何时站在身后,胸口的镰刀已经被拔下,露出的伤口里蠕动着黑色曼陀罗的根须。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声,抬起爪子——那分明是人类手指与兽类利爪的畸形结合体。
“还差两个祭品。”老妇咯咯笑着,拐杖指向永革,“你手心的红痕是山鬼认主的记号,当年我娘也是这样。等井眼一开,你们就会变成新的‘井魂’,替山鬼守住这处阴宅。”
永革突然想起县志里的“阴物认主”,猛地扯断手腕上的红绳。红绳断裂的瞬间,井里传来一声闷吼,水面翻起血泡,露出半张腐烂的人脸——正是照片里的旗袍女子,她的头发间缠着的曼陀罗已经开花,花蕊里嵌着颗泛青的眼珠。
“跑!”永革拽着牛吃货冲向树林,却见无数黑影从土里钻出来,全是后颈有爪痕、胸前挂着脏器的“村民”。牛吃货被树根绊倒,怀里的牛肉干撒了一地,最近的“血人”突然顿住,俯身嗅着地上的肉干,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呜咽。
“它们……它们认得食物?”牛吃货浑身发抖。
老妇的拐杖擦着耳际劈来:“当年山鬼只是饿!”她的面皮正在剥落,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兽毛,“你们这些外来人总说‘诅咒’‘怪物’,可谁给过我们吃的?谁管过被官兵烧杀的村子?井里泡着的,都是想活下去的人啊!”
永革突然想起车里的冰镇啤酒和牛肉干,掏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抛向“血人们”。奇迹般地,那些利爪没有抓向他,而是争抢着去够食物。老妇的动作也迟缓下来,兽瞳里闪过一丝人类的迷茫。
“现在还有机会。”永革擦着冷汗后退,“我们把阴物带走,停止血祭——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老妇突然哀嚎着捂住耳朵,井里的闷吼声变成尖利的啸叫,水面炸开巨大的浪花,一条布满青苔的手臂伸出井口,掌心托着颗跳动的心脏,“山鬼要出来了……它饿了七十年……”
牛吃货突然举起平板电脑:“看这个!”屏幕上是他连夜修复的老照片,旗袍女子身后的竹帘后,分明有个裹着兽皮的少年正在给她包扎伤口,少年的爪子上缠着带血的布条,眼里满是惊恐——那分明是被误解的“山鬼”。
“他们不是怪物。”永革握紧电工刀,刀刃反射着井口的血光,“是被逼到绝境的人。”
井中传来轰然巨响,整块血祭石被震得跳起。老妇的面皮彻底脱落,露出一张介于人类与猿猴之间的脸,她突然扑向永革,却在触到他肩膀时猛地转身,用身体挡住了从井里射出的藤蔓——那是山鬼的触须,正卷着带血的铜铃朝他们砸来。
“带……带那些东西走……”她的兽爪按在永革手背上,指甲却没有刺下去,“别让井眼……开……”
牛吃货已经抓起所有阴物狂奔,永革咬着牙拽起老妇向车子跑去。当第一根藤蔓刺穿车门时,发动机终于怒吼着启动。后视镜里,老妇挣扎着爬向井边,对着黑暗中的山鬼发出类似呜咽的低嚎,而那些“血人们”正围着散落的食物,像孩童般笨拙地互相推让。
车载时钟跳回正常时间,显示04:43。永革猛打方向盘避开突然出现的石堆,却见路边闪过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图书馆管理员站在树影里,朝他们轻轻摇头,然后转身走向荒鬼村的方向,袖口的爪痕在月光下泛着白光。
手机突然震动,那条“无信号”短信多了条新内容:“第三夜子时,井眼将闭。若再寻来阴物,我等……”后面的字被乱码覆盖,但末尾附着张照片——年轻时的管理员抱着个穿兽皮的少年,背景是荒鬼村尚未钉死的窗棂,竹帘后透出温暖的灯光。
牛吃货颤抖着摸出引魂铃,铃舌上的篆文不知何时变成了:“血祭止,阴物散,魂归人。”而荒鬼村在他们身后渐渐消失,唯有井口的血光逐渐暗淡,仿佛一只慢慢闭合的眼睛。
车子开上省道时,东方泛起鱼肚白。永革看着手背上逐渐消退的红痕,想起老妇临终前的眼神——那不是野兽的凶狠,而是人类在绝境中最后的温软与挣扎。
后备箱突然传来轻响。牛吃货僵硬地转头,只见半块牛肉干旁,蹲着只毛茸茸的小兽,爪子上缠着红绳,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们。它脖子上挂着枚铜铃,铃身刻着的不是“引魂”,而是古篆文的“平安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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