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仙宫的烛火在晨风中欢快地跳动着,忽明忽暗的光晕好似武曌那变幻莫测的心情。武曌懒洋洋地躺在龙榻上,那曾经金光闪闪、代表着无上权力的明黄龙袍,如今却被她揉成一团,随意地丢在身下,活像一片被遗弃的、毫无生气的破布。她那瘦骨嶙峋的手指紧紧握着诏书,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,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,鲜血慢慢地渗出来,可她却毫无察觉,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疼。
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顶,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几十年前。那时,她还是感业寺中一个孤苦无依的尼姑,命运的齿轮却在不经意间开始转动。凭借着过人的智慧、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对权力的渴望,她一步步从后宫的尔虞我诈中脱颖而出,斗倒了一个又一个对手,最终登上了这万人之上的皇位。那些艰难险阻、惊心动魄的斗争画面,如同一幅幅画卷在她脑海中展开。为了权力,她付出了太多太多,亲情、友情,在权力的道路上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。
“显儿,这江山……” 她艰难地转过头,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显,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,“你可得守住了…… 莫要让朕这一辈子的心血,都付之东流。” 她的眼神中既有对儿子的期望,又有深深的不甘和无奈。她不甘心就这样失去自己一手建立的王朝,不甘心将权力拱手相让。可如今,面对政变后的局势,她深知自己已是大势已去,无力回天。
李显双膝跪地,身体微微颤抖着,与那冰凉的地砖紧密接触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他的膝盖逐渐失去了知觉,仿佛已经与地面融为一体。
他始终低着头,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,那目光就像两道灼热的火焰,让他感到无地自容。然而,他的目光却又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,总是忍不住偷偷地瞥向母亲身旁的那道诏书。
那诏书静静地躺在那里,散发着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,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。它既散发出令李显渴望的炽热光芒,又让他心生畏惧,仿佛只要稍微靠近一点,就会被这火焰灼伤。
终于,李显颤抖着双手,缓缓地伸向那道诏书。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诏书的一刹那,积压在心中的各种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喷涌而出。
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,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下来。这泪水里,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。
有对皇位的极度渴望,多年来,他一直在权力的边缘徘徊,如履薄冰,如今终于有机会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,实现自己的野心和抱负。
有对母亲的深深愧疚,他清楚地知道,自己的行为无疑是对母亲的背叛,是在母亲的伤口上撒盐。他辜负了母亲的期望,伤害了母亲的心。
更有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,大唐江山历经风雨,如今交到了他的手中,他真的能够肩负起这沉重的责任吗?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去治理好这片广袤的土地?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把握,只有无尽的担忧和不安。
“儿臣…… 儿臣定当不负母后重托!”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,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登基大典就在迎仙宫仓促举行,李显颤抖着穿上龙袍,那宽大的龙袍穿在他身上,空荡荡的,仿佛随时都会将他吞噬,让他显得更加渺小和无助。当 “大唐” 的国号重新响起,殿外的鼓乐声震耳欲聋,可李显却觉得这声音如此遥远,恍若隔世,仿佛这一切都不真实,他就像在做梦一般。
韦氏身着皇后华服,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,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,仿佛已经看到了韦氏家族权倾天下的未来。大典一结束,她就像一只嗅到血腥味的鲨鱼,迫不及待地开始安插亲信。“把我兄长韦温调入中书省,再让妹妹掌管掖庭局!” 她一边对着宫女发号施令,一边对着铜镜精心调整凤冠,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,“这后宫和朝堂,迟早都得姓韦!” 她的野心昭然若揭,毫不掩饰对权力的渴望。
林羽立于群臣前列,玄色官袍上的仙鹤补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。作为两朝老臣,他既是中书省运筹帷幄的中书令,又是太医院悬壶济世的太医令,鬓角的白发记录着岁月沧桑,也见证着朝堂风云变幻。此刻,他望着龙榻上形容枯槁的武曌,心中泛起阵阵涟漪。这个曾与他共商国事的女子,如今竟落得如此境地。武曌临终前的嘱托还在耳畔回响,那关乎大唐命脉的 “金穗计划”,像一副沉甸甸的担子,压在他肩头。
太平公主倚着雕花立柱,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,眼神冰冷如霜。她瞥了眼林羽,心中暗自思量:这位老臣在朝堂根基深厚,又深得武曌信任,若能为己所用…… 她的目光与林羽交汇,林羽微微颔首,神色淡然,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。上官婉儿站在太平公主身后,一袭白衣纤尘不染,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曳。“殿下,林大人在朝中威望颇高,且手握‘金穗计划’,我们……”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丝忧虑,“得想个法子。”
韦氏坐在凤椅上,精心描绘的柳眉紧紧皱成一团,眼神中满是警惕。她看着林羽与太平公主的互动,心中警铃大作。一个身兼中书令与太医令的老臣,又深得武曌器重,还对那神秘的 “金穗计划” 如此上心,不得不防!“去查查林羽最近的动向,尤其和太平的往来!” 她压低声音,对着身旁的心腹低语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他在中书省和太医院树大根深,绝不能让他成为我们韦家掌权的绊脚石!”
此后,林羽的书房夜夜灯火通明。他时而翻阅西域传来的农业典籍,时而调配药剂,试图从医学角度改良作物。窗外,韦氏派来的暗卫如幽灵般窥视,他却恍若未觉。一日清晨,他精心培育的药圃里,几株用于改良稻种实验的青苗一夜之间尽数枯萎。叶片蜷缩发黑,根部布满诡异的黑斑,像是被无形的黑手扼杀了生机。林羽蹲在圃前,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焦枯的茎秆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心。但很快,他便站起身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武曌将 “金穗计划” 托付于他,不仅因为他的医术与谋略,更因他那颗 “为生民立命” 的心。无论韦氏如何阻挠,无论前路多少艰险,他都要将这计划进行到底,为大唐百姓谋一方温饱,为武曌的遗愿画上圆满的句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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