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万辉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,指节因用力攥紧发顶而泛出青白。
祭坛下的潮湿石壁贴着他后背,混着冷汗的黏腻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。
识海里那道沙哑男声还在盘旋,"容器已备"像根烧红的铁钎,正一下下凿着他的魂海。
"陈郎!"慕婉儿的手掌覆上他颤抖的肩,青锋剑的寒气透过衣袖渗进来,倒比灵元更能镇住他翻涌的神血。
她发间石屑簌簌落在他颈侧,带着碎岩的棱角刺得皮肤生疼——这疼倒让他能抓住点现实的锚。
"别...别输灵元。"陈万辉咬着牙偏头,额间金纹正顺着眉骨往眼尾爬,在眼底映出细碎的金光,"神血...在共鸣。"他能听见自己声音发颤,像破了洞的风箱。
雷长老的短杖"咚"地戳在地上。
老人佝偻的背突然绷直,浑浊的眼死死盯着陈万辉额间跳动的印记:"那黑血伤我时,我也听见类似的...嘟囔。"他抬起沾着黑血的手,袖口滑落处露出一道青紫色的伤痕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小臂蔓延,"像...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敲鼓。"
陈万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血腥味在舌尖炸开。
这次他看清了——识海深处的迷雾里,一道裹着黑袍的身影正从血池中升起。
那人的面容被阴影笼罩,却有双猩红的眼睛,像两盏浸在血里的灯。
他的嘴一张一合,吐出的音节撞碎在陈万辉识海壁垒上,却有几个字穿透进来:"因果...归位...献祭。"
"我看到了。"陈万辉突然抓住慕婉儿的手腕,神血印记的金光猛地窜起三寸。
慕婉儿瞳孔骤缩——她竟在这触碰间,看到了陈万辉识海里的画面!
血色祭坛、黑袍人、还有那池翻涌的血浪,像潮水般灌进她脑海。
"咳!"她踉跄后退半步,后背撞在石壁上,"那是...碑文中的献祭者!"
雷长老的短杖"当啷"落地。
老人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块残碑拓片,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古篆:"血祭九泉,以魂为引,献祭者掌轮回之锁。"他的手指抚过"献祭者"三个字,拓片边缘被捏出褶皱,"三百年前,我在极北冰原的废殿里见过这碑文。
当时守殿老人说...献祭者会用活人的魂血养容器,等容器长成,就...就..."
"就把自己的残魂塞进去,借体重生。"陈万辉接口,声音像浸在冰里。
他终于明白那些战傀身上的咒文为何熟悉——分明和黑雾门上的锁链纹路同出一源,都是用来禁锢容器的枷锁。
而他额间的神血印记,此刻正随着"归位"二字的轰鸣,与那些咒文产生着令人作呕的共鸣。
祭坛外传来战傀金属关节的摩擦声,比之前更近了。
雷长老弯腰捡起短杖,指腹擦过杖身刻着的雷纹:"它们在找能打开祭坛的活物。"他瞥向陈万辉,"而我们,很可能就是它们要找的。"
慕婉儿抽出插在石缝里的青锋剑,剑刃上的霜花早化尽了,却凝着层暗红血锈——那是方才刺战傀时沾的。
她用剑尖挑起陈万辉一缕头发,发梢正泛着金芒:"你的神血在吸引它们。"
陈万辉低头看向自己手背。
金纹正顺着血管往指尖爬,像条活过来的金蛇。
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秘境里觉醒神血时,石壁上也刻着类似的锁链;想起每次突破境界时,识海里都会响起若有若无的叹息;想起黑雾门第一次出现时,那道缝隙吸走他神血的贪婪——原来从那时起,他就被标上了"容器"的记号。
"所以那扇门。"他抬手指向祭坛顶端的黑雾,"不是出口,是入口。
是献祭者用来接收容器的通道。"
雷长老的喉结动了动:"要查真相,就得走进去。"他看向黑雾翻涌的门户,"否则等那些战傀破了祭坛,我们要么被做成新的战傀,要么被献祭者当肥料。"
慕婉儿的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。
她突然伸手按住陈万辉的后颈,掌心的温度透过神血印记直窜识海:"你若怕被当容器,我现在就用青锋剑挑了这印记。"她眼尾泛红,声音却稳得像山,"大不了我们换条路走。"
陈万辉望着她发间沾的石屑,突然笑了。
他伸手替她拂去石屑,指腹擦过她耳尖时,摸到一层薄汗——原来这看起来冷静的姑娘,也在怕。"婉儿,你记不记得在苍梧山,我被毒雾困在阵里?"他轻声说,"那时你说,陈万辉的路,就算是刀山火海,也要走得比别人更利落。"
慕婉儿的睫毛颤了颤。
她想起那日他浑身是血却站得笔直,想起他说"我要做执棋的人,不是棋子"时眼里的光。
她突然松开手,青锋剑在掌心转了个花:"那还等什么?
我倒要看看,这献祭者的棋盘有多大。"
雷长老咳嗽两声,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抛给陈万辉:"这是我压箱底的回元丹,能撑三次灵元枯竭。"他又看向慕婉儿,"你的剑霜不够用了,等下靠近门时,用我的雷纹引动寒气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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