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雨时坐在角落里，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，那身深蓝色西装衬得他更加冷峻。
林薇脸色煞白，稳了稳心神，手撑着旁边的餐桌桌面勉强维持平衡。
陆雨时起身来，没有走向林薇，而是看向还在好奇的顾颖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。
确实是像。
但不是五官，而是神韵相似，那种天不怕地不怕，横冲直撞，厌世又较真的劲儿。
顾颖对他露出一个好奇又友善的笑容：“你好，张先生，我是顾颖。”
一开口，又不像了。
在林薇还是林蔷的时候，从未主动告诉过他，自己的名字。
以前他从未细想过其中的原因，后来知道她是林薇后，方才明白一切。
他是在她从书店辞职后，去书店问起她，从店员口中才知道她的名字。
后来在她大四，去电视台实习时，两人偶遇，在电视台里装不认识，当晚她和实习生们一起吃饭，晚上回学校的时候下了大雨，结果坐公交车坐过了站。
他顺便送被淋成落汤鸡的她回学校，在车内，他跟她打招呼。
“好久不见，你好像还没告诉过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林蔷。”
“哪两个字？”
“双木林，蔷薇的蔷。”
如果他不主动问，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，自己叫林蔷。
他们的故事，从一开始就是他在勉强，没有他一次次的主动，没有他一次次不知死活的表白，没有他一次次的挽留，还在她毕业离开海州那天，飞去京州。
他们的故事根本就不开始。
这么一想，终究又是他对不起她。
“张道临。”
他收回目光，又看向林薇：“我听说你最近没去律所，身体不舒服？”
林薇：“没有不舒服，我很好。”
陆雨时点点头：“那这位顾小姐是你给我找的……老伴儿？”
老伴儿三个字，他咬字很重，心中早已咬牙切齿。
他自嘲道：“二十岁，才二十岁，我都可以当她爹了，你还真是看得起我。”
顾颖很没有眼力，听不出好话歹话：“不会，张先生，你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，状态很好。而且你这么有钱，有钱遮百丑。何况，你一点都不丑。”
“而且你声音很好听，不愧是当过新闻主播的人。”
陆雨时冷笑两声，目不转睛看着林薇：“顾小姐，你现在看见我了，你对我有好感吗？”
顾颖看看林薇，又看看陆雨时，赶忙摆手：“你们两口子就别拿我逗趣了，我不是你们play的一环哈，我就是想做点轻松又来钱快的兼职，我是正经人。”
说着，赶忙去座位上拿自己的书包：“我还有事，我先走了。”说完溜之大吉。
偌大的餐厅，只剩下二人。
灯光明亮刺眼，不知是心虚，还是紧张，林薇脑子有些缺氧，隐隐有头晕目眩的感觉。
“林薇，我问你，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？”
他语气已经不加掩饰，胸腔中隐隐有难以自控的怒火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。
“没关系，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
她语气不带一丝起伏。
陆雨时忽然发作，朝她怒吼：“不是分手！是你单方面不要我了，是你把我甩了！！！我不生气，我没资格生气。四年前分手是我提的，我为了跟王敏芝结婚，我把你甩了。所以你现在甩我，我活该，很公平。”
“但我没有在我们分手之后，要给你找个像我的男朋友吧？！你还跟她说什么，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。这话说出来，你自己信吗？还要让人家爱上我，我不需要任何人爱。不需要！”
“你简直！你简直！”
他手指指着她点了好几下，几乎是要气炸。
满腔怒火无从发泄，这是他漫长四十年人生里，少有的产生想要摔桌子砸东西想法的几个瞬间。
极为稀罕。
连他自己都十分惊讶。
“林薇，我现在很生气，你最好自己先跟我服个软。”
林薇红着眼睛看他，从未有过的冷静：“所以，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呢。”
“我这样反复践踏你的爱，一再地推开你，在你已经为了我做了这么多妥协，甚至为了我违背了自己原则，改了名字，还认祖归宗，做了自己从前四十年最讨厌的人的情况下，我明知道被你发现顾颖是我安排的，你一定会很受伤，很痛苦，可我还是做了。”
“你现在看清了，也该放下自己的执念了。我并不值得你爱。”
“你是聪明人，其实爱错人没什么，认栽，买单，离场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，而不是抓着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当做是宝。这样更可笑。”
陆雨时突然破防：“不是的，小雪，你是爱我的。”
林薇：“你哪里看出来我爱你了？爱你的那个林薇，在四年前你结婚那天就已经死了，跟着林蔷一起死了。”
“我回来之后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找出杀我姐姐的凶手，为她复仇。你以为我爱你吗？我只是在利用你，利用你帮我找出真相，利用你对我的愧疚和爱，掩护我的复仇。你以为我跟你复合，是因为爱你吗？我爱你会捅你吗？我真正爱你的话，就应该跟张燃保持距离，不会明知道他喜欢我，还会一次又一次地跟他走得那么近。”
“我就是为了向你复仇。你不是亲耳听到过，我在沈宁的病房里说过的那句话吗？”
“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，就是认识了你，跟你在一起。”
陆雨时抓住她双臂，不管不顾地问她：“你不爱我，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找情人？你不爱我，为什么捅完我，还要送我去医院？你让我死了不就好了。你不爱我，为什么在我跟你外婆下跪的时候，要突然冲出来说出真相？你不爱我，为什么一次次拒绝张燃？你不爱我，为什么你看着我的时候，眼睛里永远都写着「你好爱我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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