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闫真越是如此，便越证明他心中不安，进退失据。”郭子仪的声音沉稳，“他不知道我们的虚实，更不知道，他自己的后路，早已断了。”
他从一旁拿起荀明那封用信鸽传来的密信，信纸的边缘已经被他摩挲得有些卷起。
“你看，荀明他们，已经成功了。如今盘踞在关外的这十四万北玄军，看似势大，实则已是瓮中之鳖，釜中之鱼。”
郭子仪看着牛皋，眼神深邃得如同星空：“我们现在要做的，不是急着去把这个‘瓮’砸破。瓮一旦破了，里面的鱼惊了，四散奔逃，反而不好抓。”
“我们要做的，是等。等着瓮里的水慢慢耗干，等着里面的鱼因为缺氧，自己发疯，自己跳出来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笃定：“时机，就快到了。再忍耐一下，战斗的主动权，从一开始，就在我们手里。”
牛皋听着郭子仪的分析，虽然心里还是觉得憋闷，但脸上的怒容总算是消退了不少，他挠了挠头，瓮声瓮气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然而，郭子仪的话音刚落。
“报——”
一声凄厉嘶哑的喊声从帐外传来，紧接着，帐帘被猛地撞开，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，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。
他身上的铠甲破碎不堪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划到胸口，鲜血几乎将他半个身子染红。他一进帐，便再也支撑不住，双膝一软，直接跪倒在地。
“启禀元帅！大事……大事不好了！”
牛皋“霍”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，几步冲到那传令兵身前。
郭子衣那张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，眉头也瞬间锁紧。
“说！出了何事？”
那传令兵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眼中满是血丝与惊恐，声音因力竭而嘶哑：“闫真……闫真他分兵了！”
“今日一早，他……他派出两队轻骑，约莫七百人，绕过了胡马关……向南去了！”
郭子仪的瞳孔猛地一缩：“向南？去了何处？可曾攻击我军任何一处兵寨或据点？”
传令兵闻言，眼中涌出屈辱和悲愤的泪水，他猛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，声音发颤，几近呜咽：
“没……他们没有攻击任何一处军寨！他们不敢！”
“他们……他们专挑那些没有驻军的镇子和村落下手！胡家镇、李家村、张家集……十几个村镇，都……都遭了他们的毒手！”
“他们烧杀抢掠，无恶不作！就像一群畜生！镇上的民兵队想要反抗，可……可哪里是那些北玄骑兵的对手，弟兄们……弟兄们几乎都……都被杀了……”
传令兵再也说不下去，伏在地上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，发出压抑的哭声。
“死伤的百姓……已不下数百人……元帅……”
“砰——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。
牛皋一拳，将身边那张由整块硬木打造的桌案，生生砸得四分五裂！木屑飞溅！
他双目赤红，额角青筋根根暴起，粗重的呼吸声如同风箱一般，那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。
“欺人太甚！”
一声野兽般的咆哮，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。
“不敢与我军正面交锋，就去屠戮我南境手无寸铁的百姓！这群懦夫！这群该死的畜生！”
他猛地转身，对着郭子仪“噗通”一声单膝跪地，抱拳请命：
“元帅！末将请战！”
“请您让末将去！末将不要多，只要一千虎豹骑！末将发誓，定要将这七百个畜生碎尸万段，用他们的人头，来祭奠屈死的乡亲们！”
郭子仪缓缓地站了起来。
他一直平静的脸上，此刻已是寒霜密布。那双深邃的眼眸中，再无半分运筹帷幄的从容，只剩下如刀锋般冰冷锐利的杀机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牛皋，只是走到帐门口，掀开帘子，望向关外那片看似平静的敌军大营。
那目光，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冻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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