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提墨桶泼墙，朱家、卢家、申家三姓大门皆被写上四个大字：
“战时封库，何异叛国！”
刘通立于朱家府前，脸色苍白如纸，盔甲破裂，鲜血自肩滑落滴在雪中，融成一点点赤痕。
他望着那封闭的大门，朗声开口，字字如刀刻骨：
“朱、卢、申三姓，三日之内不交粮”
“幽州，无地容你！”
沉声未落，百姓齐呼：
“不三日今日就叫他们交！！”
“将军未死，我们怎能被这群蛀虫压着？！”
“谁敢叛城，我们先剁他狗头！！”
怒潮如浪，声震街巷！
刘通长刀指地，低声自语，仿佛说给脚下血泥，也说给尸骨累累的北城：
“我拼命夺回这座城，不是为了让贼人掌柜、百姓挨饿。”
他缓缓转身，看向满城百姓，低喝一声：
“谁愿护城随我拔贼根！”
“开库！！”
战鼓起，风雪如雷！
那一夜，朱卢申三姓宅门之前百姓如潮，三百兵围，幽州彻夜不眠！
帅府前，一盏孤灯映着雪影摇曳。
刘通踉跄坐下，重甲压身，肩头鲜血未止，一点点从纱布中渗出，顺着指节滴落在台阶上，染红了石阶的冰缝。
他没有喊痛，也没有求医，只是望着北方。
那片天空乌沉如墨，远处狼烟未尽，仍在风雪中缓缓升腾，如一条未死的毒蛇，在天边盘旋。
雪，仍在落。
静得仿佛整座城都屏住了呼吸，只剩下他一人，坐在这座府邸前。
身后是震天怒潮的百姓，是高门紧闭的士族府邸，是即将被掀翻的旧秩序。
而他，身在风雪中，像一道断碑，也像一口将冷未冷的炉。
他开口了。
声音低，却带着铁的质地，如沉钉敲入每一块砖石：
“契丹未灭我怎敢死。”
风吹过他脸颊，把血吹进眼里，却也未让他眨一下。
“士族不服，我便夺他粮，挖他根。”
他的手缓缓握拳，握在自己破开的伤口上，血水从指缝中溢出。
可他全然不顾。
“但这幽州”
他顿了一下，抬头望向四周那一座座因百姓聚集而震动的街巷，声音如战鼓落地：
“只听百姓，不听贼。”
这句话落下，风突然大了，像是为他这一句掀开了整座城的屋瓦。
雪花扑打在他脸上，他没躲，任由风雪洗去血渍，洗不去的是：
他坐在城中、立在心中的那道影。
他这一声，不是在说话，是在铸魂。
有人从后方悄悄伏跪，没说话，只静静跪着。
第二个人也跟着跪了。
很快，第三个、第四个……数百人、数千人，跪满了帅府阶前。
没人喊口号，没人歌颂。
只有一种沉默。
那是幽州人，用膝盖与血，给出自己的回声。
刘通看着这一幕，眼神未动，唇角却轻轻弯了一点点。
他知道，这一刻之后，他不再是刘通。
他是幽州的根。
幽州，雪未融，寒入骨。
可最冷的，不是风，而是心。
契丹退去不过三日，战鼓犹在耳，血未尽干，三大家族朱、卢、申，却悄然做了一件事。
封仓闭库，停发军饷。
他们嘴上说得好听，名曰：
“朝廷尚未拨款，战后需整顿财务，再议军补。”
可在私下，却暗中召集心腹，将领酒宴试探：
“幽州兵马过疲，若再起冲突，岂不两败？不如暂退北门，与契丹和议。”
更有密信流传，字迹颤抖却透着试探：
“将军刘通，身中数箭，归期未定，兵心易散，谁能掌局……”
那夜，风大如号。
帅府不眠。
刘通未曾歇息。
他披衣而起，一身重甲未卸，衣袍被肩头血迹浸得发黑，仍坐在灯下，不言不动。
铜灯微弱，光映在那张幽州军地图上，如火烧雪野。
那张地图上，有山、有林、有仓、有兵。
但刘通的目光，只落在其中一处：
“血谷坡”。
他缓缓伸出手，指尖稳如铁钉，落在那处小小的红点上。
那是吴宁战死之地。
地图上的这一个点，是用他的亲卫之血，沾染后亲自圈上的。
他指着它，许久无言。
然后缓缓吐出一句话。
声音不大，却如一盆冰水浇在图上，也浇进了整个幽州的骨头里：
“你们……不配站在这张地图上。”
这一刻，帅府烛火不动，风雪未止。
却仿佛整座城池，已被这一指一言，判了生死。
天亮。
朱家府门外，十几名仆从张灯结彩，挂出“家族三世兵功不容抹杀”的金匾。
正要升旗，却听“锵！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之响！
朱家大旗应声而落，竟是被一人以长剑横斩两段！
鲜红旗绸落地，如血泼雪！
刘通！
他一袭战甲，未换朝服，伤未愈，血迹斑斑，独骑立在朱家府前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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